三面山坡上,悄然出現數隊騎兵。
燕國將軍覺得眼皮猛跳兩下,不祥的預感終於出現。
他半眯著眼睛,仰面向四周看了一眼。
半圈影影綽綽的馬頭。
接著,是馬脖子。
然後,他看見了馬背上的人。
這些人頭髮亂蓬蓬的,面色黧黑,身穿羊皮袍子,跟之前他弄死的那些遼東草原人不太一樣。
那些騎兵看起來沒什麼特別之處,讓這位燕國將軍略微松了一口氣。
自己中埋伏了,顯然,之前的那支商隊就是一個誘餌。
這幫狡猾的遊牧部落人!
將軍將手中長劍揮舞一下,暴喝一聲:“準備戰鬥!”
此人聲音洪亮,在轟隆隆的馬蹄聲中,遠遠傳出亦是清晰可聞,頗有威勢。
輕騎兵們精神一振,就連那些正在草叢中拾撿東西的兵卒,也趕緊上馬,刷的抽出兵刃。
這些輕騎兵統一配置了長矛、長劍、盾牌和弓箭,一部分用來衝鋒陷陣的排頭兵甚至還配置了甲板鎧,馬匹面部和前胸處也包裹了熟牛皮,可防一般的箭矢攻擊。
聽到命令,所有人左手握盾,右手持劍,數息之間就組成了戰隊佇列,看樣子,也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
山坡盡頭,那半圈騎兵似乎醞釀了幾個呼吸,突然動了。
戰馬先是揚蹄嘶鳴一聲,待到落地時,它們已跨出第一步。
第二步。
第三步。
先是細碎的小步助跑,速度不快,比人行略微快一點點。
然後,開始逐步加速。
數千馬蹄,由細碎到齊整,由快到慢,由輕到重。
有一種錯覺,那就是這些馬蹄聲被慢慢拉長,山坳裡,一切變得緩慢起來。
那些騎兵緊緊貼著馬背上,弓著背,由下而上望去,只能看見一張張黑不溜秋的臉,隱在飛揚的馬鬃後,若隱若現。
七八息之後,轟隆隆的啼聲變得整齊劃一,那近千匹馬、數千馬蹄,彷彿由一股奇異的力量控制著,俯衝而下。
整齊,穩定而有力。
重重地轟擊大地,發出令人心悸的聲響。
居高臨下,那股氣勢銳不可當。
兵擋殺兵,將擋斬將!
那些燕國騎兵也在發動了衝鋒,卻只能仰攻。
他們在下面,需要衝上山坡去殺敵,在速度和氣勢上,顯然落了下風。
不過,這些驕悍的輕騎兵並不畏懼,他們瞄了一眼就發現,自己的裝備比對方要精良好幾倍,那些遊牧部落的騎兵雖然佔盡了地理優勢,但畢竟沒有什麼像樣的進攻裝備和防護裝備。
因為對方居高臨下,燕國騎兵看不到那些緊貼在馬脖子後面的草原人,於是,便出現了詭異一幕。
燕國輕騎兵,竟然沒有一個人想到要使用弓箭。
他們喊聲震天,用盾牌擋住正前方,揮舞兵刃,譁啦啦向上猛衝。
說起來很慢,實際上,從草原人的戰馬踏出第一步,到兩軍相接,總共不超過十息時間。
在馬蹄轟響聲中,兩支相隔七八千裡之遙的騎兵軍團,第一次撞擊到一起。
戰場上,出現一瞬短暫的停頓。
似乎天地之間出現一次詭異的時間卡頓,一切都微微暫停了那麼一剎那。
這種無聲的、恍若靜止的錯覺持續了大約一息之久。
郭羊的人,那些頭髮亂蓬蓬的草原騎兵,在兩軍相接的瞬間,突然將一柄血月彎刀橫出馬背,穩穩地固定在馬鞍前橋的卡槽之中。
他們的身子緊緊貼著迅若流矢的馬背上,甚至都沒有抬起頭。
燕國輕騎兵,與這些一閃而過的草原人連個完整的照面都沒打,一切就結束了。
一閃而過,橫出馬背的那柄彎刀一閃而過,就輕輕割斷那些與他們擦肩而過的馬匹、盾牌和兵卒。
輕輕一下,那些輕騎兵甚至還沒來及感覺到疼痛,連人帶馬帶牛皮鎧甲,就被橫出的那柄彎刀一切兩段。
絕大多數燕國輕騎兵,甚至連自己的對手長什麼模樣都沒看清,一聲不響的就斷了。
……
一息之後,這種奇怪的靜止錯覺才結束。
因為,有人突然慘號了半聲。
另外一半,他不得不咽回去。
草原人的刀子切斷了他們的身子,同時也切斷了他們的聲音。
……
有了第一聲,便有第二聲。
詭異的是,所有被一閃而過的血月彎刀切斷的燕國兵卒,只能發出半聲慘號。
揮舞半下手中的武器。
看最後半眼錦繡人間。
恐懼和悔恨剛剛開始,就被一刀兩斷,
剩下的一半,支撐著他們半截鮮血噴湧的身子,向前撲出十餘步,連人帶馬一頭栽倒,再也沒有起來過。
……
一個俯衝,就切掉了七八成燕國騎兵。
剩下的那些人,愕然看著身邊的同夥被整齊切斷,根本來不及反應。
因為,那些草原人顯然是經過特殊訓練的騎兵,他們的衝鋒隊形很奇怪,第一波衝鋒的,就像一把可怕的梳子,悄無聲息就將對手的陣型撕成條條縷縷。
第二波和第三波抵達的騎兵,則呈一個巨大的剪刀狀,縱橫交錯而過時,直接將那些條條縷縷弄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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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兩千燕國輕騎兵,一觸即碎,猶如紙糊。
……
燕國將軍顯然嚇壞了,他從未見識過這麼強悍的騎兵攻擊,他高舉手中長劍,暴喝一聲,帶領著一隊親衛兵向前猛衝。
迎面而來的是阿木的一支百人隊。
阿木不惜放過七八十個抱頭鼠竄的燕國騎兵,老遠就盯上了這位燕國將軍。
這狗雜碎太過招搖,身穿鮮明鎧甲,騎一匹高頭大馬,威風凜凜地立於一面迎風飄舞的大旗下。
阿木帶著自己的百人隊,瞬息之間,就衝到那將軍一隊人眼前。
那將軍一看不妙,順手將一面厚盾立於身前,手中長劍揮舞著,迎向率先衝來的阿木。
阿木將彎刀橫在馬鞍上,翻手取下花骨朵。
距離那將軍尚有二十步時,阿木一聲怪叫,他胯下戰馬驟然加速,整個身軀騰空而起。
連人帶馬,連同那根花骨朵,轟然砸向燕國將軍。
燕國將軍一看不妙,放棄進攻,只是死死地將那面盾牌擋在正前方。
噹——
震耳欲聾的長響聲中,那面三寸厚盾瞬間爆裂,變為巴掌大小的不規則碎片,四下飛濺。
燕國將軍的身軀如遭雷擊,半個身子就麻了,握盾的手掌鮮血淋漓。
啊——
一聲慘號,燕國將軍的右腿,連同半截戰馬的身子被一切而過。
他的斷腿尚未落地,一聲慘號尚未吼完,刀光一閃,他就被人給弄死了。
弄死燕國將軍的是阿木的一個十夫長,他嫌彎刀橫放不過癮,乾脆在第一波衝鋒快結束時,將那柄彎刀取在手中,一路劈砍,一個沒注意,竟然將那個倒黴蛋將軍的半個頭顱劈掉了。
“他娘的,哪個狗東西不聽話,把這個雜碎給弄死了?老子還沒玩夠呢!”阿木勒轉馬頭,卻發現那燕國將軍竟然被人削掉了半個腦袋,不禁大怒。
“百夫長,我錯了……”那名十夫長趕緊說道。
“狗東西,以後注意點,對方的將軍能活捉就活捉,實在活捉不了再弄死。去,再弄死幾個燕國騎兵了,老子免你的罪責。”阿木大聲吼道。
“是,百夫長!”那名十夫長一聲喊,撥轉馬頭準備發起衝鋒,卻傻眼了。
就這麼一耽誤,兩千燕國輕騎兵竟然被殺了個乾乾淨淨!
“百夫長……我下次再殺敵補償吧,你看……”十夫長愁眉苦臉地說道。
阿木也有些愕然,他娘的,這也太快了吧,他還沒儘性,戰鬥就結束了?
這場戰鬥沒有活口,甚至,就連那將近兩千匹戰馬,絕大多數也被橫出的彎刀一切而過,活了沒有幾匹。
……
而最驚愕的,莫過於端木牛。
這個郭羊兒時的夥伴,當年在李家門村唯一的朋友,端了半爵酒,站在高高的山崗上,目瞪口呆。
他口中含了半口酒,從戰鬥開始,到戰鬥結束,似乎還沒咽完。
這麼快就結束戰鬥?
將近一千人,對陣兩倍之敵,幾乎不用一個來回衝鋒,就全部弄死了?
端木牛眼角使勁抽搐,心頭狂跳,覺得呼吸都有些短促了。
怪物,一群怪物。
而郭羊,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傢伙,是最大的怪物。
“羊……這就是戰爭?”端木牛遠遠眺望著那鋪了一地的殘臂斷腿,喃喃問道。
“這是開始。”郭羊也端了一爵酒,站了起來,看起來心情不錯。
他伸了一個懶腰,淺淺飲一口,滿意地點了點頭,咧嘴一笑。
“你怎麼做到的?”端木牛問道。
“不是我怎麼做到的,而是他們逼我做到的。”郭羊笑道,“其實,你是知道的,我只想做一隻羊,吉祥、富足、溫順的羊羔子。可是,別人不願意啊,那就只好如此了。”
端木牛端起手中的半爵酒,一口喝乾,展顏一笑,伸手拍了拍郭羊的肩膀,說道:“好樣的,這才是真正的郭羊,你小子在我跟前就別裝羊羔子了,小心我把你的狼尾巴給揪住!哈哈。”
郭羊瞥了一眼端木牛,說道:“在草原上混,你小子的這張小白臉吃不開,需要折騰得跟我一樣黑,要不然,連個像樣兒的婦人都尋不上。”
二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