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些人都出去了,郭羊翻手從腰間的儲物袋裡取出一個木箱,開啟後卻是密密麻麻不知多少只紅嘴小蜂鳥。
他低聲默唸了幾句什麼,一聲古怪的唿哨後,那些小東西嗡的一聲散開了,向地下宮殿的深處悄然飛去。
“師父,妥了!那些武士整個解決了。”這時,一個年輕人快步走了進來,身上卻穿著那個司馬將軍的甲冑和頭盔。
“阿元,你們這些臭小子,真不錯!”郭羊拍了拍阿元的肩膀,嘿嘿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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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我們想你,也想天水寨。”阿元的眼眶溼潤了。
“我也想你們。不過,這普天之下,到處都可以是天水寨,只要我們努力地活著。”郭羊溫和地說道。
“是,師父。”阿元甕聲甕氣地應了一聲,“對了師父,這是你要的行頭。”
阿元取出一個小包袱,開啟一看,卻是兩套衣裳。一套黑衣,跟那些黑衣人的服飾一樣,另一套則是閹人們穿的那種紫色衣裳,且靴子帽子齊全。
郭羊取了那件黑衣,三兩下就套在了身上,形象頓時一變,就像個小頭領。
“郭羊,我穿……這個?”燕子臉色有些難看,嫌惡地看著那套閹人服飾。
“你不穿難道讓我穿啊?你這嗓子隨便一壓,就可以冒充閹人了。”郭羊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燕子一時氣惱,轉念一想卻覺得再沒有其他好辦法了,接過那套閹人服飾,三兩下就套上了。
“這樣不行,閹人穿著打扮,可要比正常人的講究多了,你這樣的胡亂套上,一看就是個冒牌貨。”郭羊笑道。
“好好好,郭大爺,聽你的。你們兩個滾出去,我要換衣服了。”燕子一臉鬱悶地說道。
郭羊嘿嘿笑著,領著阿元出門去了。
……
地宮的道路比預想中的還要複雜,即便是手裡有了阿酒帶出來的地圖,還是好幾次都差點迷路了。
郭羊和燕子二人喬裝打扮後,繞過了十幾處暗哨,終於進入了一片錯綜複雜的、老鼠洞一樣的區域。郭羊手舉一個羊油火把,眉頭緊鎖,憑著記憶往前摸索。
燕子緊緊跟在郭羊身後,神情有些緊張。她根本就沒有想到,南燕國都地下,竟然藏有這樣一個規模宏大的地下建築群,甚至連無歡都不知道。
這個神秘的古老王國,表面看起來很是衰弱,要不是害怕名聲有損,恐怕轉眼間就會被周人的鐵騎踏平。但進入了這地下迷宮,好像還沒有那麼簡單。
“前面進入了機關獸通道,看我的落腳點,千萬別走錯了。”就在燕子胡思亂想時,郭羊嘴唇微動,使出傳音入密對她說道。
“嗯。”燕子乖乖地應道。
前行了大約三四百步,是一道石門,石門上方刻了一個頭顱大小的字,彎彎扭扭,筆畫及其繁複,卻並非常見的鐘鼎文或象形文字,倒是像一副神秘的上古圖騰。
郭羊舉著火把,仔細看著那顆字,恍惚間竟覺得那些筆畫一旦連貫起來,就會出現一隻上古兇獸,一口就會將他吞吃掉。
郭羊將羊油火把交給燕子,示意讓她後退兩步,這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伸手在石門上摸索,卻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他將周圍七八丈範圍內都檢查一番,還是是沒有任何異常,既沒有凸出的石塊,也沒有凹下的地方。
整個石門竟好像是由石頭熔漿澆築而成,渾然一體。
一番探查後,郭羊神情有些頹然,只好抬頭繼續研究那顆大字,既然阿酒傳出的地圖指向了石門,就一定能夠開啟,除非像第一道石門那樣,只能在裡面開啟。
郭羊半眯著眼睛,凝視著那顆繁複而玄奧的圖案文字,略微有些詫異。因為,他發現那些筆畫竟然是首尾相連的,而且就像一個天然閉合的空間,彷彿有一股力量在奔流不息。
郭羊盯著那圖案文字,隱隱覺得自己的全身血脈有些異樣,好像正與那些縱橫開合、首尾相連的筆畫遙相呼應,產生了一種奇異的共鳴。
燕子在一旁看著郭羊微微變形、鮮紅欲滴的面容,暗暗心驚,趕緊開口說道:“郭羊!”
郭羊恍若未聞,慢慢走到石門前,伸出了一隻手掌。
手掌越是接近那團玄奧的圖案,那種共鳴就越發明顯,竟然牽動郭羊的全身血液都開始加速奔流了。
郭羊有些恍然,收回了手掌,刷的一刀,就割破了自己的手掌。
燕子一驚,還沒來得及開口阻攔,郭羊一個飛躍就攀上那高大的石門,將一隻鮮血淋漓的手掌猛地按在那團圖案文字上。
“啊——”
郭羊一聲痛呼,一條手臂肉眼可見地乾枯了不少,體內鮮血狂湧而出,注入那團圖案文字之中。
郭羊大驚失色,為自己的莽撞而大悔不已。
就在他剛要施展修真功法擺脫那股古怪的吞噬之力時,那圖案的所有筆畫轟然一亮,發出暗紅色的異芒,猶如一隻沉睡萬年的兇獸,突然有了鮮血的滋養,忽閃了一下眼睛。
一股豐沛的巨力將郭羊的身子驟然推開,砰一聲撞在石壁上,又懸空跌落下去。
燕子在一旁看得仔細,一步跨上去,輕輕接住了郭羊。
郭羊臉色慘白,顯然是失血過多造成的。他暗自調息一番,發現並沒有受到其他傷害,這才心有餘悸地看向了那團圖案文字。
郭羊的鮮血在那些古樸玄奧的筆畫裡快速奔騰,一隻紋路繁複無比的怪獸若隱若現,發出沉悶的怒吼聲,讓郭羊二人暗暗心驚,不由得退後了十幾步。
“轟隆隆”一陣巨響,就在郭羊和燕子二人滿臉驚懼時,那道石門緩緩開啟,一股難聞的惡臭氣息轟然而出,並伴隨著令人心寒的森冷之氣。
郭羊一個閃身就擋在了燕子前面,一個淡藍色光罩將二人包裹起來。
數息之後,那股惡臭和森冷之氣減弱,郭羊抓了燕子的手,一個箭步就衝進了那道石門。
“轟隆隆”一陣巨響,那道足有五六尺厚的石門在身後緩緩關閉。
裡面是個規模宏大的殿堂,燕子將手中的羊油火把往前一舉,頓時失聲,一張俊俏的臉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骨頭,到處是骨頭,密密麻麻的骨頭。
人的,獸的,有完整的,有碎裂的,像一片白骨林。
郭羊也被眼前景象嚇了一跳,頭皮一陣發麻。
“這是……”郭羊藉著羊油火把忽閃的光線,將整座大殿掃了一圈,發現除了地上丟棄了密密麻麻的一層白骨,四面石壁上也掛滿了白森森的骨頭。
沒有幾件完整的骨骸,絕大多數人獸骨架傷痕累累。郭羊粗略判斷,這些人獸骨骼,應該是在一場慘烈大戰後留下的,因為好多屍骨上的傷裂位置,顯然都是在生前挨了致命一擊。
十數具看起來完整的骨架,則整體呈現一種觸目驚心的黑色,顯然是生前曾身中劇毒。
而最令郭羊和燕子悚然心驚的,則是大殿正中央,有一個祭壇一樣的青石臺子,足有兩三丈高,上面影影綽綽有七八個巨大的羊油燈忽明忽暗,竟好像歷經了成百上千年不曾熄滅。
看著眼前詭異一幕,郭羊二人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郭羊少年時,還跟隨端木牛去過天坑,見識過密密麻麻數以萬計白骨,尚且有些頭皮發麻,燕子自幼跟隨高人師父,哪裡見過這等慘烈的場面!
“郭羊……”燕子縮著脖子,往郭羊身上貼了貼,臉色異常蒼白。
“別怕,不就是裝神弄鬼的一個地方麼。”郭羊沉著臉,緩步向那祭壇走去。
這祭壇,正是阿酒密信中所指的目的地。
穿過密密麻麻的白骨林,來到祭壇前面,郭羊略一沉吟,這才拾級而上。
一階。
兩階。
三階。
……
隨著郭羊最後一步踏上祭壇,郭羊的狀態也調整到了巔峰,一股無形壓力如潮水般,在身周三四丈內凝而不發。
“咦?”可當他掃視了一眼祭壇時,卻面現詫異。
空落落的祭壇上,除了七盞碩大的羊油燈,竟然只有孤零零的一張床。
一張豪奢的床。
床上,鋪設了繡氈、白虎皮,還擺設了一張小木桌,上面放了幾個琉璃盞盤,擺設了七八樣時令鮮果。
另外,還有一整套精緻的青銅酒具,根據紋路和做工判斷,應該都是前代之物,極為古樸。
最令人意外的,是床上的人。
一人頭戴王冠,身穿玄色王服,錦衣玉帶,白髮蒼蒼,神情威猛,甚是駭人。
那人端然而坐,伸出了右手,端了一斝酒慢慢喝著,對郭羊和燕子二人理都不理。
“燕白飛?”燕子突然顫聲說道。
郭羊凝目望去,見那人雖說已然白髮蒼蒼,老態龍鍾,但眉宇間還真有些與無歡有些相像,顯然是血脈宗親之人。
那威猛老者突然抬起了頭,這才看了郭羊一眼,他的目光落在了燕子臉上。
他似乎有些迷惑,也有些傷感,陷入一種奇妙的回憶當中。
“你真的是燕白飛那狗賊?”燕子咬牙切齒地問道,眼底似有兩團火被點燃了。
“燕白飛那狗賊……嘿嘿,燕白飛那狗賊早就死了。”那威猛老者端了酒繼續喝著,神情有些委頓,不過那股王者的傲然之氣卻絲毫不減。
“那你是誰?”燕子忍不住問道。
“我是個廢人。”那老者慢慢放下酒斝,掀開了黑色王服的下襬,露出兩截焦黑的大腿,自膝蓋以下就沒了。
郭羊和燕子看得倒吸一口冷氣。
那老者一把扯開衣領,露出左邊肩膀,赫然露出一個粗大的傷疤,上面密密麻麻爬滿了白色蛆蟲,不停蠕動著,猶如一波波微型小波浪,令人作嘔。
燕子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轉身嘔吐去了。
郭羊卻目不轉睛地盯著那老者的傷口,似乎很好奇,淡然說道:“聽說有一種蠱毒之術,可使人心骨酸癢難耐,比千刀萬剮還要殘忍,但只須在身體上弄一個傷口,養殖適當數量的蛆蟲,不停地吞噬那種蠱毒滲出的腐爛血肉,就可以保證中毒者歷經數十年而不死。現在看來,傳言非虛,的確是歎為觀止。”
那老者端起了酒斝,好像有點捨不得的樣子,淺淺喝了一口酒,突然抬頭看了郭羊一眼,淡淡說道:“你年紀不大,這等歪門邪道的東西知道的還算不少。”
郭羊笑了笑,說道:“其實,這種蠱毒也就嚇唬嚇唬人,能讓堂堂燕大將軍像條死狗一樣,乖乖在這鬼地方一呆就是十幾年,果然是好手段啊。”
那威猛老者瞳孔微微一縮,卻突然嘆了口氣,淡淡說道:“世事難料而已。”
端起了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