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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松 肆

合歡的指尖滴落一滴雪白的毒液,那股毒液以毒攻毒,沒過多久,半夏就猛地清醒了過來。熊鑫和忍冬立刻護住了半夏,宇文旭明被合歡抓起飛向了天空。

“咱們走!”忍冬猛地一砸地面!組成籠子的樹根斷了一大根。忍冬變回熊鑫胸前的鱗片,熊鑫立刻背起半夏,逃向了不遠處的樹林。

此時已經是正午,太陽閃耀在空中。

錦紋站在東面的山嶺上,靜靜地催生著燃桃拐帶屈草城人,讓他們種下的那些植株。

“已經來不及了!”玄武匆匆地出現了,它氣喘吁吁的樣子彷彿隨時會一命嗚呼。

“枯典大人,”錦紋取出了從熊鑫身上找到的內丹:“如果我真的失敗了,那也請你,救救我的族人。”

“你這樣拼盡全力地使用屈草鈴,會和你母親一樣力竭而死的!”枯典攔住了神色輕鬆的錦紋。

錦紋笑了笑說:“舍我一個,保下城裡的所有族人。舍小保大才是上上良策。”

“舍小保大?”燃桃緩緩地從地上爬起,她狂妄的模樣蕩然無存,只有再度見到錦紋的疲憊和憔悴:“從你決定犧牲掉自己,你就毫無慈悲可言了。說什麼上上良策,不過是你自欺欺人罷了!”

“燃桃……”錦紋的眼神柔軟了下來。但不知道怎麼跟燃桃解釋。

“你眼中只有你那些自私自利的族人,明明屈草城有過組訓,東面的樹林就算餓死凍死也不能砍伐。他們既然這樣不知好歹,想和常夏城的人做生意,那你還去救這些自取滅亡的人幹嘛!”燃桃真的氣炸了,喋喋不休地埋怨著:

“我燃桃一生高高在上,可我從未忘卻過,十五年前,你在我的枝丫上系上紅綢,與我許下承諾。你被族人囚禁,被當成修補地脈的工具,我費盡力量,一次次發動樹潮想救你……你什麼時候心疼過我的努力!”

燃桃錯愕的臉上佈滿了淚水,她痛苦地問:“我燃桃一生都高高在上,我只求你一次,求求你可憐可憐你自己,也可憐可憐我吧……錦紋,我最後問你一次,你還記得,你承諾過什麼嗎?”

錦紋絕望地笑著,搖著頭說:“我不記得了,我真的……不記得了……”

燃桃心如刀絞,虛脫地跌坐在地。她費盡心力,卻換來黃粱一夢。她覺得彷彿天塌地陷,她抬頭一看,連正午的天空也灰暗了一大塊……

整個屈草城,連帶周圍的山地都震盪了起來!

天空中的太陽突然缺失掉了一大塊,百年一遇的日食,開始了!

從最東的遺珠城到最西的奔馬城,從最南的常夏城到最北的眠霜城。整個永華國的十三座城緩緩地被一片漆黑安靜地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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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草城人從昏迷中甦醒,昂頭就看到了天上漸漸消失的太陽!

巫祝們開始了無用的禱告,女人們抱緊了自己的孩子。他們聽得到的,從東面的山坡上,隆隆傳來的可怕轟鳴……

這一次,不是肆意破壞的樹潮!

而是因為日食而逆轉流向的,大河洪流!

大水從遠處咆哮而來,沿途的山石土木全部被狂暴的洪流衝散。隆隆的水勢震盪地整個山脈地動山搖,一些低矮的山丘,直接被巨浪化作了一地的泥漿,順著山勢就轟向了屈草城!

熊鑫揹著半夏爬到了山頂,他簡直不敢回頭看!他感覺到得到,只要一停腳,他身後巨大的水勢會立即吞噬他,把他捲入泥沙之下!

洪水彷彿一條瘋狗,攆著熊鑫的腳脖子咬個不停!

忍冬從進入這座城,為了攔住樹潮,為了重創燃桃,為了帶熊鑫逃出樹根籠子時都破壞過地面。屈草城適合種植各種植株,能瞬間讓各種草木從地底破土而出的理由。熊鑫他們的快馬從入山以來就行進慢慢的原因。

就是因為這座城的地下全是鬆散的沙土,洪流輕輕捲過,就會導致土石流失。這裡的地勢低於眠霜城,融化的雪水早就在地下衝出了滋養樹木的暗河。

如今日食降臨,河流逆轉,地勢最為低窪的屈草城被眠霜城和豐恆城的兩股河流夾擊,輕易就會被大水淹沒!

燃桃遺憾地看著四周的窪地漸漸被大浪吞噬,無奈地說:“百年之前,第一批開墾者來到這塊中原腹地安身立命。我是第一棵被種在東面的樹木。象徵著山勢的盡頭,水勢的.asxs.。一切植株都只能種在東山之後,因為東面的山坡,是抵擋洪水的第一道防線。”

“最初的屈草城人,並不是因為此地適宜種植才鑄造屈草鈴的。而是此地如果沒有茂盛的植株保護水土,無論土樓再怎麼結實,都會被洪流吞沒。百年以來,代代屈草城人辛苦耕耘,就是為了抵擋百年一次的洪水。”

“可惜啊……幾百年下來,我和東山的其他親眷替那些蠢貨默默地抵擋了太多次洪水,以至於他們忘了為什麼要植樹,忘了什麼地方可以砍伐,什麼地方絕不能動!你看他們,信不過代代相傳的祖訓,卻沉迷在巫祝虛幻的神蹟裡。”

“一面排斥這你這拼盡全力去拯救他們的外鄉人,一面把保護他們的植株濫砍濫伐,賣給同樣是外鄉人的常夏城人。愚蠢……哈哈哈哈,不懂居安思危,就是自取滅亡啊!”

在燃桃尖銳的嘲諷聲中,滾滾濁流拍打著困住屈草城人的樹根籠子。

籠子間的樹根愈來愈密,困死他們的籠子,成了保護他們的,最後一道堤壩!

錦紋拼盡全力地催生著四周的植株,無數的樹木從地底升起,互相交錯組成障壁,又再度被滔天巨浪吞噬帶走!錦紋的屈草鈴在這樣的天災前,只不過是螳臂當車……

熊鑫爬到了山頂,在一片黑暗之中,看到了螢火般閃閃發光的屈草鈴。他揹著半夏,連滾帶爬地衝到了錦紋身邊。

合歡看到站在山巔的玄武和燃桃,也飛落到了山頂。

密密匝匝,這座城裡最強的人都匯聚到了這塊小小的山頭,靜靜地旁觀著,山下的屈草城被巨浪打得地動山搖。

屈草城人奮力地補著樹根間的縫隙,不斷抵擋著越來越大的石頭砸向他們的立足之地。他們萬萬沒有料到,那些他們笑著賣出去的木頭,早在暗中,標好了讓他們哭著償還的價碼。

“我要……救……他們……”錦紋栽倒在地,他的頭髮漸漸地灰白了,手臂也慢慢乾枯。他用了太多力量,他的生命,也快燃盡了。

燃桃和熊鑫緊張地跑到了錦紋身邊,一把扶住了他。錦紋看著熊鑫和燃桃,苦澀地笑著說:“當初我和孃親被屈草城人搭救,那是救命之恩,我和孃親,用盡一生,算是報盡了當年的搭救。”

“燃桃,孃親搭救了你。熊鑫,我又搭救了你……多巧妙啊,就像一個輪迴一樣,我們,互相幫助,互相拯救,互相扶持著活到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