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老兵閉上雙眼的時候，周小同挪動腳步來到新兵蛋子的身前，透過堡壘間的狹小細縫看了一眼地表，問：“現在外面怎麼樣了？”
新兵蛋子的年紀很小，約摸只有十六七歲的樣子，手中握著的機槍是由機器人剛剛交付給人類的，槍口很粗，將槍口抵在堡壘的口子處，遮擋了絕大部分的光線，只有槍手能夠看到外面。新兵目光一直注視的外面，背對著周小同說：“老慘了，飛上天的無人機就像餃子一樣，一落下來就是一大片，聯邦政府的無人機數量已經要快被消耗一空了，飛行員已經頂了上去，但看著希望不大。”
聽到這樣的話，周小同一下子怔住了。
從他進入實驗室到現在才過了僅僅不到一天，外面的局勢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他雖然不是職業的軍人，但也知道一旦制空權失去，他們要面臨怎麼樣的後果。想到這裡，他連忙問道：“羲和呢，她的無人機在哪裡？”
“那個女人心懷鬼胎，哪裡會這麼好心的幫助我們人類。整個地表都快要被打殘了，也沒有見她派遣出什麼援軍。”新兵蛋子咬牙切齒地說，在這個時候他轉過頭，忽然間發現在自己的背後是周小同，瞬間就有些結結巴巴：“你……你是……周小同！”
周小同沒有想到在這裡竟然還有人能認識自己，便點頭說：“是我。”
在他說這話的時候，原本在一片休息的老兵忽然睜開了眼睛，他目光掃過新兵，又緊接掃了以眼周小同，用冷漠地目光注視著周小同，彷彿在看著敵特分子。新兵蛋子有些抓耳撓腮，對周小同說：“你能給我一個簽名嗎？”
“我又不是大明星，我的簽名有什麼用？”周小同不禁有些想笑。
新兵蛋子說：“你現在在網路上的人氣賊高了，比大明星還要大明星。”
“走狗，敗類！”老兵在一旁低聲嘀咕了幾句。
周小同恰巧聽到了，臉色頃刻間就變得很差。他知道人類與人工智慧之間的恩怨永遠不會解開，即便是現在，彼此之間還充滿了戒備，所以周小同也就成了很多人洩憤的物件。對於這樣的情況，周小同沒有任何的能力去改變，所以他只能沉默地承受。
羲和做了很多錯事，因此這些錯事引起的後果必須由他來擔當。
見堡壘內的矛盾一下子尖銳起來，新兵蛋子張開嘴正想勸解，可突然間外界變得極為明亮，哪怕他們呆在堡壘當中，透過縫隙的光芒依舊讓他們覺得無比刺眼。
周小同跟新兵蛋子都感覺眼睛有些疼痛，於是用手遮擋住自己的眼睛。就在他們二人剛剛抬起手的那一剎那，老兵突然猛然大喝：“趴下！”
老兵一邊喊，一邊猛地跳到周小同的身邊，一把將他推開，推到了升降機前面。
周小同剛剛倒下，就聽到耳邊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在轟鳴聲之後便是極為劇烈的震盪，強烈的震盪讓整個堡壘都開始搖晃，彷彿隨時就要倒塌下來。過了好久後，耳邊的轟鳴漸漸消失，而堡壘內的塵埃也漸漸落了下去，周小同從廢墟中站了起來，將自己身上的灰塵拍打乾淨，猛然間就見到在牆角下有躺著一具屍體。
屍體上還穿著已經破爛的迷彩軍裝，從大小上能夠看出來，正是剛才的新兵蛋子的。
外界的炮彈轟破了堡壘的牆壁，碎片的牆壁全部砸在新兵蛋子的身體上，重創他的內臟。新兵蛋子已經奄奄一息，他看了周小同一眼，嘴角慘笑了一下：“我還沒有要到簽名呢。”說完，他就停止了呼吸。
看著新兵蛋子在自己的面前死去，周小同渾身變得冰冷。剛才還站在自己面前笑嘻嘻的男孩，此時已經成了一具屍體，如果放在一年前，這樣的年紀大概還沒有上大學，可在這個動盪不安的時代，他卻不得不拿起武器，與老兵一樣進入戰場。
老兵沉默地將新兵蛋子的屍體扒了出來，然後在堡壘的一角挖出一個深坑，將後者的屍體放了進去，之後用已經破碎的碎石塊將屍體掩蓋。做完所有的事情後，老兵愣愣地站在墳墓前，不知不覺地留下了眼淚。忽然間，他用低沉的聲音說：“你欠他一條性命。”
老兵的話讓周小同心中很是愧疚，本來新兵正在負責觀察，如果不是他過去與對方交流，導彈襲擊過來新兵應該是第一個發現的，所以能夠逃生的也是他。
只不過老兵的話卻讓周小同有些吃驚。
老兵說：“這個娃是我哥哥的兒子，進入資源配給的時代後，他就找到我，進入了部隊。如果剛才我將他推開，那麼活下來的就是他，絕對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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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前的時候，我總認為世界上的每一個都是相同，所有人的性命只有一次，事關生死不分你我他。但自從32年後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後，我才知道，其實像我們這樣的人，只是蟻群中最普通的一隻螞蟻，整個世界到處都是，多我們一個不多，少我們一個不少，地球不會因為離開我們而停止自傳，但你不同。你是大科學家，腦子聰明，只有你這樣的人活下去才能想出更多的辦法，發明出更多的東西來救出其他人的性命。”
老兵的神情很哀傷，或許是因為自己侄子的死去，或許是因為他意識到了一件絕望的事情。
“所以你必須活著，必須想出辦法，必須改變現實，因為不改變，我們都會死。”
周小同張了張嘴，很想告訴老兵，其實自己根本改變了什麼。科技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猛增起來的，面對文明之間的差距，人類缺少其實只是時間。
可是一想到老兵寧願捨棄自己的侄子，也要救了自己，他這句話就如卡咽喉，無論怎麼樣都出不了口。周小同看著新兵的墳墓，忽然間覺得此時的人類就像是渡河的螞蟻，外層的螞蟻用自己的性命換取整個團體安全度河，但無疑人類比螞蟻更可悲，至少螞蟻能知道渡過河它們就安全了，而人類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什麼地方。
……
北京時間，6月29日，下午18點43分，太空軍司令部。
天空中的戰爭他們已經失敗了，司令部的所有人都面如土灰。
在過去的一個小時內，他們將人類所擁有的全部無人戰機都派遣到天上，將幾乎所有的常備導彈都發射出去，可依舊僅僅毀掉了一架飛行器。核彈他們還沒有發射，但已經不再打算發射。
導彈系統無法鎖定對方的飛行器，就算將核彈頭搭載上去也沒有任何的作用，無法改變人類已經失敗的事實。
“羲和呢？”總司令問出了一個與周小同相同的問題。
參謀長臉色難看地回答：“無法聯絡上羲和，她似乎失蹤了，找不到任何的痕跡，我想我們應該被她欺騙了，她從來沒有想跟我們合作。”
總司令聽到這話沉默不語，他其實早已經知道事實的真相，再次詢問不過是為了得到一個與自己知道的不同的答案，不過他註定要失望了。羲和根本就沒有出現過，整個人類都被她騙了，他們之間的合作只是一次口頭上的協議，一旦真正的危險出現，她將會將人類拋棄，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死，卻不施以援手。
只不過他們有一點想不通，羲和到底是出於怎樣的目的才會這樣做，難道她真的有信心能力挽狂瀾，一個人戰勝文明等級遠勝於自己的外星人？可若是這樣，當初她為什麼又會同意與人類進行聯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