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砂玻璃擋住了很多人的視線，他們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有幾道身影在袁書記的辦公室裡面走來走去，卻無法得知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從投映出來的影子來看，他們都明白一件事情：趙雲海的案子已經到了最後的證據提審階段，否則也不會被軍紀委的人帶到這裡。
兔死狐悲的氣息忽然間瀰漫在空氣當中，諾大的辦公室當中，氣氛一下子變得沉寂起來。
……
“兩位紀委同志，以上就是我知道關於趙雲海在4月5日那天做出來的事情。”何遠洋和紀委的一名幹部從單獨的小屋當中出來，一邊說著，一邊走入袁書記的辦公室，然後就見到趙雲海失魂落魄地坐在辦公室的皮椅上。
見此，他冷笑一聲，邁著步子從對方的身前經過。
而在這個時候，袁書記則跟另外一位紀委的幹部從隔間當中走了出來。兩位紀委幹部碰面之後，彼此交換了資訊，隨即對趙雲海說：“我們已經掌握了詳細的資料，關於你交代的那些事情已經得到了確認，鑑於你主動交代問題，對軍隊方面又有大功，我們紀委部門會酌情從輕給予處罰。”
趙雲海低著頭，聽到這樣的話，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即便這樣，還是靠著他不停地向上疏通關係，並藉著研究人工智慧剛剛立下了軍功取來的。完全逃脫處罰是不可能的，畢竟有人想要整他，而他又恰巧被對方抓到了把柄。如果沒受任何的處罰，明面上根本說不過去。所以能夠有減緩，已經算是很好的結果了。
可就在他剛剛抬起頭的時候，袁書記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
辦公室當中的氣氛很是凝重，此刻突然造訪的電話打破了這份壓抑，袁書記快步走到辦公桌前面，接聽電話。
沒有多久，他結束通話了電話，來到趙雲海的跟前，語重心長地說：“小趙啊，部裡來了電話，說你這個小同志，年紀輕輕的就跟著上來做A.I。這樣的大工程，難免有些毛躁和驕傲，還缺少歷練。所以，部裡決定你暫時放棄人工智慧的事情，去外面歷練一翻，正巧國防科大這一屆新生缺一位主講教授，部裡意思讓你去擔任這個職位。”
袁書記表面上的話說的很漂亮，但趙雲海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上面的那些大人物一句話就決定了他要被請出人工智慧建立小組，他知道這是一場潛在的交易，如果自己順從，那麼之前犯的錯誤就一筆勾銷。但同樣的，華科院今後不再會有他立足的地方，他註定只能一輩子呆在國防科大教書育人，很可能連國防科大的科研項目都無法進入。
趙雲海在這裡工作了七年了，經歷了人工智慧從理論到現實的過程，對這裡的一切早已經有了非常厚重的感情，突然之間要他離開這裡，對他而言無異於晴天霹靂。
但時至於此，他已經沒有挽救的辦法。
“小趙啊，其實教書育人也挺不錯的，畢竟也是為祖國的未來培育英才，你我雖職位不同，但做出的意義同樣遠大。”何遠洋這個時候不癢不痛地說著，表面上看似安慰，實則是在諷刺。
能成為人工智慧五位主要的負責人之一，趙雲海的能力毋庸置疑，讓這樣的人去國防科大教導新生，根本就是浪費人才。相對於這樣的處理，趙雲海寧願自己被關上一個月的小黑屋。
但很明顯，有人並不想他繼續呆在華科院了，便一紙調令下來，將他從其中摘了出來，讓他一輩子成為一名普普通通的學校教授。
趙雲海看了他一眼，看出了對方眼中的幸災樂禍，他的拳頭握在一起，捏的嘎巴脆響。
只是許久之後，他只能無奈地將拳頭放下，低下頭，沉默地接受這個事實。
這份決定代表著軍方和紀委兩方面的意志，他無力反抗，也無法反抗。他不是故事當中的主角，當面臨危險局面的時候能力挽狂瀾，他只能沉默的接受。
“小劉啊，幫趙博士將東西收拾一下。”在這個時候，何遠洋走到辦公室門口，對著正在發呆的小劉喊道。小劉倉促地跑了過來，陡然間聽到這個訊息，臉色一下子就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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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害怕自己聽錯，她鼓起勇氣，顫顫巍巍地再次問道：“何主任，你說趙組長要離開這裡？”
何遠洋有些不悅：“讓你去做，就立刻去做，問那麼多幹什麼。”
她看了一眼低著頭的趙雲海，在對方的臉上再也找不到往日的驕傲，那如同山脊一般的肩膀，彷彿也在一瞬間倒塌，就像是一條敗狗，耷拉著自己的身體。
明亮的燈光投射在趙雲海如刀子一般刻出來的臉盤，他再也不復以往的意氣風發。見到對方這幅頹廢的樣子，她心裡有些難受，有一些話甚至哽咽到了嘴邊，卻說不下去。
忽然之間，她做了一個很令人震驚，但自己卻絲毫不覺得後悔的決定。
她走到袁書記的面前，清澈的目光看著對方，之後神色鄭重地說道：“袁書記，我要辭職。”
她突然之間的決定讓袁書記有些驚訝，後者說道：“小劉啊，你怎麼突然間就要辭職？”
趙雲海這個時候抬起頭，看了小劉一眼，忽然明白了這個小自己六歲的女孩心中到底在想著什麼。
他不是周小同那個因為驕傲而不解風情的傻瓜，自然猜得出小劉的心思。
他的嘴唇微張，正要說些什麼，卻見到小劉望過來的眼神。她微微地搖了搖頭，示意趙雲海不要說什麼。袁書記目光盯著小劉，鄭重地說道：“你可要想清楚，出了華科院可就再也回不來，在這裡你能夠得到別的地方享受不到的榮譽，你……”
袁書記的話還沒有說完，小劉突然從背後拿出很厚很厚的辭職信，鄭重交到袁書記的手中。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麼會寫了這份辭職信，或許從聽到趙雲海被停職的那一刻起，這個決定早已經深駐她的心裡，剛剛聽到的訊息，只是讓她真正下定決心，將辭職信交出來。
“既然要辭職，就早一點走了好，省的在這裡佔地方。”何遠洋在這個時候冷笑一聲，“你經手的那些資料都要全部上交，包括參與‘羲和’的許可權。”
說著他轉頭看了一眼趙雲海，繼續說道：“你在整個實驗過程當中獲得的許可權，也要被全部收回，一個普通的教授，不能擁有如此貴重的許可權。”
趙雲海和小劉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他們歷經‘羲和’誕生的整個過程，‘羲和’於他們而言，就像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現在他們要將許可權上交，就像父母被剝奪了監護權，那種壓抑的心情自然可想而知。
“而且，為了安全起見你們必須今天就上交。”看著兩人的神情，何遠洋繼續冷漠地補充說道。
面對何遠洋的步步緊逼，連袁書記都有些看不過眼，正當他準備說話的時候，一道沉穩的聲音在大廳當中響起。
“他們兩人的許可權，暫時先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