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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微觀星河

被強大的引力源吸引,母船無法逃離毀滅的命運,只能不斷向跳板星表面墜落。它越過近地軌道,進入大氣層,船的外表與空氣發生猛烈摩擦,產生高溫。眼看飛船就要墜毀在地表上,船長開放了子飛船的許可權,並對其餘的成員說道:“逃命去吧,能否活下來,就看你們的命運了。”

有了許可權,倖存者們心中升起一絲希望,連忙走到底艙,駕駛子飛船向外飛去。

可離開母船後,他們才發現一個很絕望的事情——引力場仍舊存在,他們根本就不可能離開跳板星。能讓子飛船懸浮在地表三米高,已經讓子飛船能做到的極限,再繼續提高功率,發動機首先就會損壞。

普蘭妗坐在子飛船的駕駛座位上,沉默不語。

剛才在太空的那一幕他們都看到了。AI帝國的軍隊已經越過邊界,天馬星系將會再次陷入戰火紛爭當中,而跳板星尤為如此。如果繼續在這裡逗留,他們會死無葬身之地。

可飛船此刻無法升空,也就意味著她即便知道死亡隨時會到來,也無法躲避掉。

她將能想到的辦法都用上了,但飛船仍舊無法進入百米高空,更不要說脫離跳板星。冷靜一段時間後,她暫時放棄了逃離的打算,小心翼翼地駕駛著飛船離開母船。她想找到阿爸的遺體,哪怕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將它帶走,但至少也要入土為安。

等她來到阿爸最後一次執行任務的地點時,那裡已經被毀掉了,在廢墟中她看到破爛的飛船殘骸。在殘骸的上邊,有一具被撕咬的不成樣子的屍體,而旁邊的柯玲蘭變異人嘴角還殘留鮮紅的血跡。很明顯,阿爸的屍體被它們撕碎了。

普蘭妗心中無比的憤怒,她按下飛船的射擊按鈕,讓暴雨一般的子彈全部傾射在變異種的身上。

精鋼製造的彈頭射入變異種的身體,巨大的動能瞬間就將其身體撕碎,柯玲蘭變異種的哀鳴聲在空中迴盪,讓人心顫。子彈帶走了一條又一條變異種的性命,卻無法帶走普蘭妗心中的悲哀和傷感。

就在她大肆殺戮的時候,地底發出一道震耳欲聾的響聲,如晴天霹靂而下。普蘭妗將視野切換過去,緊接著就看到一家銀白色的戰爭機器從地表飛了上來。

戰爭機器形似巨大的鐵鳥,銀白色的骨架中隱藏著數不計數的彈道口,在頃刻之間發射出無數的鐳射流,欲要將普蘭妗毀掉。

普蘭妗急忙操控飛船閃躲,同時予以反擊。只是她射出的子彈打在對方身上,僅僅想起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卻絲毫沒有見到將其毀掉的跡象。見此,她臉色當即煞白。

這只鐵鳥無論是攻擊力還是防禦力,都要比她的子飛船要高階,面對這樣的傢伙,她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

她知道自己犯蠢了,自己等人被AI帝國的生命困在跳板星表面,對方一定會排除地面部隊來收拾殘局。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還貿然展開攻擊,生怕對方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鐵鳥一擊沒有解決掉普蘭妗,便暫時放棄她,然後轉身向母飛船橫衝直撞過去。

其餘的人此刻正匯聚在母船附近,根本沒有機會閃避開,一下子被鐵鳥一鍋端了。鐵鳥僅僅是一個俯衝,兩側的未知金屬就從哪些子飛船身體劃過,就像是切豆腐一樣,將其全部切碎。碎掉後的飛船墜落在其上,發生了一系列的爆炸,在天空中產生一連片的煙花盛景。

不過這幅盛景,讓普蘭妗心中陣陣發寒。

她慌不擇路地控制自己的機器人下去,要帶著阿爸的殘骨離開這裡。可那些機器人剛剛下去,就被鐵鳥的流彈摧毀。與此同時,鐵鳥也注意到她這個唯一倖存者,派遣了無數的蜘蛛機器人向她圍剿過來。恐怖的蜘蛛機器人如浪潮洶湧,她一下子就被嚇得面無血色,根本不顧的阿爸的屍體,只得駕駛飛船倉促逃命。

但引力源至始至終都存在,她沒有升空的能力,光靠飛行能力又哪裡是AI帝國的士兵的對手。

只是接下來的事情很讓她困惑,機器人部隊僅僅在她身後不緊不慢追著,卻沒有向攻擊其他人一樣,直接將她殺死。最初時,她還不明白對方這麼做的用意,可等她不久後看到之前見過的黑洞時,她明白了。

開始時她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不久後,等她再次見到之前見過的黑洞時,她有些明白了。

對方想要讓自己下去。

當被迫將飛船懸浮在黑洞上空時,追逐在後面的機器人軍隊也停下了腳步,靜靜地站在她的下面,望著她。

普蘭妗沉默地站在洞口,突然發現自己跟幾萬年前的最後一名柯玲蘭智慧人多麼相似,都要在被逼迫的情況下做出最艱難的選擇。

後面的機器人將槍械全部舉起,瞄準普蘭妗,好像在說,如果你不進去,那我們只好動手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普蘭妗只能操控飛船向黑洞中飛去。她不知道在黑洞裡面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東西,但也猜得到,裡面絕不太平。連機器人都不敢深入其中,還要強迫自己打頭陣,裡面的情況到底如何,可想而知。

不過她現在沒得選擇,只有進入黑洞,由死向生。

在她進入後不久,機器人軍團也同樣派遣了一名飛船形狀的機器人跟在她身後,尾隨她進去其中。

黑洞中如之前一樣,還是極為昏暗和壓抑,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慌。有機器人在背後威脅,這一次普蘭妗比上次深入很多,以至於很長時間後,她都不知道是否已經越過上次抵達的地方。

這真的是一個黑洞嗎?她突然間在心中反問自己。

可隨即,她就暗罵自己傻了,如果是真正的黑洞,跳板星早已經不存在了,黑洞引力會撕碎一切東西。

也不知道前行了多久,在前方突然多了一些亮光,見此普蘭妗心中驚喜,心想難道自己逃了出來,難道這個黑洞其實類似於蟲洞,可以讓人從跳板星穿越到另外一個星域?

她當即加快飛船的速度,心向光明而去。

等她抵達那裡,並看清周圍的場景時,卻一下子怔住了。

四周有很多的星球,看上去就像是某一處不知名的星系,只不過這片星系給她帶來很大的衝擊,它的背景並不是以往見過的黑暗、孤寂,而是無比的光明、閃耀,過去與現在的記憶想成了強烈的對比。

她環顧四周,彷彿自己此刻置身在星球。周圍的每一顆星球,無論其直徑大小,無論它形狀外表,它都散發著讓人溫暖的光線。

普蘭妗變得無比茫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來到了哪裡,這裡的一切都有違科學常理。她向西面望去,那裡有無數的行星正在繞著恆星轉動,只是那恆星卻不像標準的恆星,有點像還未成形的星核,周圍被各種各樣的氣流包裹著。

她繼續觀察星核似的恆星,卻發現星核也同樣以高速在星系中飛行,時不時地與其他星球撞在一起。

讓她驚恐的是,撞擊後的星球除了猛然爆發出強烈的光之外,再也沒有出現其他特徵。無論是撞擊者,還是被撞者,依舊按照原先的軌跡繼續自己的運動,彷彿剛才不是兩顆星球在撞擊,而是兩顆棉花球。

最主要的是,當她向其他地方望去時,才發現並不是所有的恆星都在高速運動,很大一部分都像自己原先所理解的那樣,在原地緩慢移動。

她控制飛船向那些靜止的恆星系飛行,在即將抵達的時候,感覺在飛船的前面有一道很強的力場阻攔住去路。力場很強,飛船無法以普通的功率穿越,無奈之下,她只好將飛船功率調至最大,將飛船加速到光速,藉此來穿越力場。

進入另外一邊,她感覺這邊無比的寂靜,回想之前穿越時的感覺,她心中產生困惑:“剛才那是宇宙邊緣嗎?”

那道力場就像是宇宙的邊緣,將靜止的恆星宇宙和高速運動的恆星宇宙分開,讓彼此永遠不能相互交融在一起。

她的目光向四周靜止的星核望去,發現裡面有許許多多的微粒,正是這些微粒組成了一個又一個的星核。普蘭妗從遠處看著這一切,突然間意識到,這一幕有些像自己在大學時看過的粒子圖。

她心中隱隱約約有了一個猜想,卻不敢確定自己的猜想是正確的,因為那個猜想實在是太讓人驚悚不安。

就在她惶恐的時候,力場的外邊,高速運動的星系中,突然出現了許許多多的星球。這些星球不知道從哪裡來,它以光速而來,眼看著就要與她身邊的星球撞在一起,可等它們抵達她的面前時,卻停了下來。

普蘭妗怔怔地望著力場邊緣抵達的星球,它們的個體很大,主要以星核為主,星核的周圍環繞許多的小行星。突然間,她想起自己剛才的猜想,下意識地將面前的景象拍攝下來,然後將照片不斷縮小。

隨即,她看到了讓自己永生難忘的一幕。

當照片上的星系不斷縮小,以至於一個個恆星系變成一個個點時,真相突然呈現出來。每三個小點化作一個小團體,就像是一個個聚合在一起的分子。

普蘭妗用計算機計算了一下三點之間的角度,恰巧是104.5度,也就是水分子的鍵角。

得出這個結論時,她有些難以置信。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她隨即將圖面中的三個恆星系放大,計算行星的軌道位置。結果讓她沉默了,最中央的恆星系的行星軌道很符合sp3雜化模式,也就是說它與氧原子的核外電子分布模式一模一樣。

她無法相信這一切,就不停地去計算,可無論她在周圍找多少個星系進行計算,結果都是一樣的。

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明白,剛才突然湧動過來的一大片星球,其實並不是真正的星球,而是氧原子和氫原子。他們以1:2的比例結合在一起,形成了水分子。而無數的水分子以分子間作用力結合在一起,就成了一堆水。

簡而言之,剛才有一堆水迎面撲了過來,這是她透過數據分析得到的答案,即便她眼前的景象,是一顆顆行星撞了過來。

普蘭妗不甘心,她繼續去尋找不同的星球,要以此否定自己心中這個瘋狂的念頭。

好不容易她找到了完全不同的星球軌道,以為能有東西來說服自己這一切並不是真的,可電腦比對的結果又讓她沉默。那些不一樣的,雖然不再是水分子,可它們卻是乙醇,也就是俗稱的酒精。

兩次的答案結合起來就是,有人向她潑了一杯酒。

這個人是誰,她不知道,或許是上帝也說不定。

原本她根本不相信宇宙中有凌駕於規則之上的神靈存在,可現在她有點相信,連面前這樣難以理解的場景都存在,相信上帝存在又有什麼困難?

她默默地注視著對面正在高速運動的星系,突然間明白了自己剛才突破的力場是什麼,也明白了為什麼那道力場會將兩個完全不同的宇宙分割開來。

因為它是介面張力。

所謂的靜止星系,不過是固態物質的內部原子結構,而高速星系,則是流體中的原子結構,高速運動的恆星,正是在布朗運動下運動的原子。介面張力將它們彼此分開。

她駕駛飛船,越過介面張力,來到了外面的高速星系中。在靠近乙酸乙酯星系時,她嗅到了一股特別的香氣,這種香氣她無法忘記,因為它正好是納譜蘭散發出來的。

片刻後,又有很多光亮的星球過來了,它們在酒水星系上面擦過,酒水星系不再保持靜止,每一顆星球開始高速運動起來,向著遠方飛去,最後逐漸消失在她的視野當中。

普蘭妗繼續沉默著,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那些酒水已經蒸發了,對應這裡,那些離開的星球,以布朗運動前往了更遠方。

聯想到自己之前在母船時,曾打翻了一杯酒,再看著眼前的場景,她知道了自己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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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個被柯玲蘭人稱為惡魔的洞口,通往的並不是地獄,而是微觀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