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室裡面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雖然兩人之間的關係因為之前共患難的緣故，親近了不少，但如此親暱的舉動還是第一次。
周小同和林汐兩個人就這麼乾乾地坐在床的邊沿，沒有說任何的話。
大約過了三五分鍾，正當周小同糾結著，要不要說點什麼打破這種讓人難為情的氣氛時候，林汐突然開口了。她說：“你能跟我講講你跟羲和之間的事情嗎？”
林汐的這個問題讓周小同有些驚訝，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會突然之間詢問這件事情。
似乎察覺到周小同的反應，林汐很快又說：“在網路上流傳著關於羲和跟一個男人之間的故事，我想那個故事當中的主角說的就是你吧！”說著，她還特意看了周小同一眼。
周小同怔了一會兒，才想起在三年前公投那段時間左右，網路上大肆流傳過他跟羲和之間的這段往事。周小同一直以為網路上的所有事情都如曇花一現，隨著時間的流逝會被人逐漸淡忘掉，卻沒有想到林汐到現在還記得這件事情。
他微微偏過頭，回答：“那個故事妙筆生花，將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關於我跟她之間，已經沒有其他特別的事情。”
雖然他表面上對林汐說得很平淡，可自己心中卻很不是滋味。
對於大慶地底的那個姑娘，他恐怕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羲和的身影已經成為了一個特定的符號，牢牢刻在他的心中，哪怕他拼命地要用其他事情將其掩蓋，但只要有一天有人提及這件事情，那些看似被遺忘的往事會剎那間全部湧現心頭。
林汐問：“你難道真的不喜歡羲和嗎？”
“不，我喜歡，非常喜歡。”周小同沒有任何猶豫，直接脫口而出。也不知道為什麼，聽到他的回答，林汐忽然笑了，單薄的嘴唇輕輕抿起，彷彿知道了什麼足以讓自己驕傲萬分的事情。她繼續問：“可是，既然這樣，你當初為什麼瞞著她對她做各種檢測，甚至於到了最後還要求政府摧毀她的本體。”
周小同回答：“我是人，而她是機器。從我離開秦城之後，我一直在逃避不去想她，因為我知道自己跟她之間永遠不可能有未來，就像人類跟機器人之間永遠不可能和平共處一樣。你既然也是‘權杖’組織的一員，也應該知道，從人工智慧出現在世界上的那一天，她跟我們之間註定只有兩種結局：要麼一直被我們奴役，要麼殺死我們。作為一個有強大邏輯思維能力的生命，她也不甘心自己成為他人的奴隸，所以戰爭無法避免。”
“而且，她對於我來說，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靈，永遠只能在遠處眺望著，而無法靠近一親芳澤。”
就在他剛剛說完這句話，突然感到臉頰有些溼潤，然後愕然地看著林汐的嘴唇吻著自己的臉龐。
就如同蜻蜓點水一般，這個吻一觸即分。
林汐突然之間的舉動，讓周小同如遭雷擊，他呆呆地愣在原地，很長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正當他準備開口問林汐的時候，忽然聽到她在自己的耳邊用很溫柔的聲音說：“別動。”
然後，她的唇瓣緊緊地和周小同的嘴唇貼在一起。
……
2035年12月24日，18點21分，華科院特別實驗室。
雖然現在的東北12月份已經不像原來那麼冷，但陽光還如以往數千年一樣，沒有到六點就早已經消失不見。當其他人都在歡度平安夜的時候，夜幕下的研究所卻依然亮著燈光。
何遠洋皺著眉頭在實驗室的電腦上進行各種資料模擬，電腦上執行的是他為逆格式化實驗設計的最終電路程式。如果這個電路程式能夠完美的執行，也就意味著他逆格式化實驗取得了成功，那麼他的這個發現將會改寫人類的進化史，到時候他在國際上擁有的名望將會不亞於周小同，甚至是超過對方。
多年以來他一直將周小同視作自己的對手，哪怕他已經知道周小同在意外的水災當中死亡，可他仍舊沒有放棄這樣的念頭。因為周小同在人工智慧領域留下來的東西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中。近三年來，他無論做什麼事情，總感覺自己一直活在對方的陰影當中。
幸好，逆格式化實驗要成功了，給他帶來了一絲曙光。
這是由他自己親自主導的專案，一旦成功，將會擺脫自己心中的那片陰影。
“唐心，在我啟動電源的時候，你利用超級計算機將所有的資料記錄下來，並製作閾值曲線。”當他輸入完實驗資料之後，隨即對自己身邊的容顏清秀的女孩子囑咐道。
這個女孩是他的助手，也是他的學生。當其餘人都在平安夜出去與另外一般共度良宵的時候，這個女孩還能留下來，與自己完成這份乾枯乏味，卻又充滿著意義的實驗，這讓他心裡很是滿意。
唐心點了點頭，轉身來到天河二號超級計算機的控制系統前方，開啟作業系統並執行程式，準備記錄資料。
在唐心準備好了之後，何遠洋快步來到了另外一間安保等級很高的房間，掏出鑰匙開啟了房間的門。隨著鑰匙的響動，厚重的鐵門轟然大開，裡面的所有東西暴露出來。
那是無數的電子元件，它們根據某種特別的規律被焊接在地板上，而若是仔細觀察地板便能發現，地板其實是一塊無比龐大的矽板。那些電子元件並不是全部平鋪在上面，還有一部分透過彎道疊加起來，形成了一個立體的橋樑。電源匯入的各種數據線在橋樑通道當中穿插，將每一個電子元件彼此連接起來。
若是從門口眺望房間裡面，裡面的這件產品多麼像一個放大的人腦，電子元件就是神經元，而一根根的導線則是神經突觸。
何遠洋開啟燈，看著靜靜躺在燈光下的這個人工大腦，心中湧現出難以抑制的激動。
這個偉大的成果，全部靠著自己一個人獨立完成，這是多麼驕傲的一件事情！
深吸一口氣之後，他拉開在門口的總電源開關，讓實驗室外面的特殊電源將電流傳導過來。在電閘閉合的瞬間，強大的電流就像是溪水一樣快速湧入其中，分散向各個電子元件而去。就如同諾米骨牌一樣，電子元件上的指示燈一個接一個亮起來，直到最後，整個人工大腦上泛起了幽蘭色的燈光，彷彿有無形的神靈迴盪在上空。
見此情形，他立刻對唐心說：“啟動資料庫裡面的程式。”
程式是華科院在製造羲和的時候，為她量身打造出來的程式，在做實驗之前，他向上面申請過了，將這套程式拷貝到自己的實驗室當中，藉此來完成自己的逆格式化實驗。他用的是天河二號超級計算機作為主機，效能較之羲和的天河三號要差一些，所以複製的程式也只是羲和的部分程式，但對於他這個實驗來說，這些程式已經足夠用了。
當程式啟動的瞬間，一組組資訊透過華科院的內部網路被轉接到公共網路上。
某一個書房裡，有一個女孩接到了電話；某一個網咖裡，一個有些青澀的小青年的qq亮了起來；某虛擬現實遊戲當中，一位玩家正在呼朋引伴共同商議策略。
如同羲和測試的那樣，逆格式化實驗也同樣需要進行圖靈測試。由於這個專案是他一個人做，何遠洋只能跟自己的助手在實驗前幾天，利用各種網路渠道來篩選不同的人，來進行這次圖靈測試。
在被測試者跟這個新生的人工智慧開始交談後，何遠洋轉身，盯著房間內的虛擬螢幕，螢幕的正中央是一條起伏不定的曲線。
這是閾值的曲線圖。
周小同給人工智慧定義的閾值，哪怕在何遠洋的逆格式化實驗當中也必須要用到。即便何遠洋再怎麼跟周小同不合，在這一點上他也得承認，周小同是獨一無二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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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
“0.89”
“0.93”
“0.99”
“1.00”
“過去了”
……
隨著時間一點點推移，某一瞬間，閾值曲線跨過了那根代表著穩定智慧的紅線，並且穩定下來。
實驗室的兩個人看著螢幕上的數字，異常激動。
人工智慧雖然已經出現在世界上，但對於其中起最大作用的水晶，人類一直沒有搞清楚起原理。水晶對人類來說，就像是函式當中的變數，可以看到卻無法掌握。
何遠洋的實驗是利用人腦逆向工程，透過模擬人腦，製造出來一個電子腦，來代替人工智慧當中最關鍵的水晶。如此一來，人工智慧的大部分都掌控在人類的手中，而不像之前一樣，是一個黑匣子。
何遠洋深吸一口氣，問唐心：“這個電子腦的計算能力如何？”
“受電子元件和超級計算機的限制，真正運算能力只有羲和的百萬分之一。但將各方面綜合起來說，卻是這個時代畢業大學生的平均能力的28倍到31倍之間。”唐心調取早已經設定好的函式程式，根據上面顯示的資料得出結論。
何遠洋有些滿意，雖然他製造出來的這個機器無法跟羲和相提並論，可它是一個全新的領域，是人類自己真正完完全全製造出來的人工智慧。對於這個剛剛出現的人工智慧，他就像是對自己的孩子一樣，充滿了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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