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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曲意

帝都風月勝地雲集,除了曾出過一位皇后的琴樓醉風樓,南城的柳蘭坊也是聲名廣傳。柳蘭坊內的娼寮“掩月湖”則是帝都雲翔最負盛名的青樓。

此時掩月湖的淨荷院雅居內,一名白衣如雪的男子正襟危坐,他的對面是一個衣著亮麗、容顏姣好的女子在撫琴。

“衛長來掩月湖找我這樣一個賤女聽琴,實在是有些抬愛過當了。”撫琴的女子姓華,單名一個蝶字,二十有半的年紀,金釵硃砂,胭脂粉黛,綾羅薄紗襯著曼妙撩人的身段。

“此間沒有外人,你還這麼拘禮,叫我衛長。”他無奈地笑了笑。

“我是賣身的女人,衛長你付了百把金珠包下我這淨荷院也有小半年了,一個月也不見來過來幾次。每次來,又是這般衣冠楚楚地坐著聽我不入流的琴音。難道不比我更加拘禮?”華蝶雙手按在琴絃上,凝望著對面的男人。

他身上沒有富家公子的秀氣,但他的確長的英俊,說是眉眼如畫中人也不為過,但這英俊中透著殺伐之氣,飽含陽剛。他眉宇軒昂,眉下的眼睛裡有她不能看懂的光,眼角微微上揚,鼻樑挺拔,輕抿著的嘴唇如同兩片刀鋒,這樣的面貌,只需一眼便能看盡風骨。

“我因為會殺人,被召來帝都。來帝都,也是為了殺人。”他目光遊移,緩緩自語,“殺了一年多了,覺得有些倦了。沒想到在你這裡,能得到一些心裡的放鬆。我聽說當年敬武皇帝在醉風樓與琴皇后相遇,兩人以琴相交成為知音。當我第一次踏進這淨荷院,我就有種預感,或許你就是我季傾城的知音。”

“衛長說笑了,我的琴技怎麼比得上琴皇后。我也不懂衛長心裡在想些什麼,只知道衛長想聽琴,我便彈,就這麼簡單。”

季傾城嘆了一聲,說:“就這麼簡單……我想要的,就是簡單。”

華蝶不解地看著他的臉:“衛長在這帝都,手握殺伐大權,難道還有什麼不如意的地方嗎?”

男人的手在腰側的劍柄上摩擦,他說:“若是手握殺伐大權便是人生如意,那只怕那位黃大人就不會總是擰著他的眉毛了。”

他說的是他的上司,如今帝都內除了皇帝最有權勢的人——大內總管黃岑賢。

“你們男人心裡想的東西太大,也太遠。”華蝶的手不成調子地撥弄著琴絃,“像我這樣的人,想的就不會太多。以前無非是想著如何多從客人那裡得到賞賜,現在就更簡單了。衛長想的太多,自然心裡疲累。”

季傾城微微一笑,自嘲道:“是,記得當年藝成下山,孤身一人,唯劍相伴,倒也過得灑脫。後來入京,做到這錦衣衛指揮使,殺的人多了,想的事情也多了,越來越覺得不開心。”

華蝶試探著問道:“既然不開心,衛長何不急流勇退?”

“黃大人不會放我走的。”他淡淡地說,“帝都是個深不見底的漩渦,卷進去了,就很難出來。這些年我殺了這麼多人,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來取我的性命,或者等著被我殺掉。”

“若是……若是黃大人同意,而那些人又懾於衛長武功,不敢相逼呢?”

他笑了笑,笑中帶著諷意,說:“若是真有那一天,我想帶著姑娘一起走,姑娘可願意?”

華蝶露出吃驚的神色,她奇怪道:“衛長該不會真的覺得我像是個可以交付歲月以共白首的女人吧?”

他反問:“為什麼不能是呢?”

她忽然媚然一笑,說:“看來你還是不瞭解我,衛長小半年前包下這淨荷院,在此之前我這裡可是時常換著床客。在這張床上睡過的男人論起數量來可不比衛長手下的將士少。”

“我聽說過,”他點頭,“我並不在意這些,你的過去怎麼樣,我不在意。記得去年十月,我第一次踏進這個地方,當著你的面殺人,最近的一顆人頭就滾在你腳邊,可你並沒有多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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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裡不害怕……”她愣住了,好笑道,“那時我是被嚇呆了。衛長你提著帶血的劍向我走過來,你手下那些穿著鐵甲的猛士把死人從屋裡一一拖出去,那時候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他聽了她的話,也是一愣,半晌才笑道:“這麼說來倒是我誤會了你。”

“不過衛長把鐵面罩取下來之後我是真的不怕了。”她說著忽然笑開了,“甚至,甚至還有點心跳變快。衛長你不戴面罩其實是個很好看的人呢。”

“我第一次見到大人的時候,大人也這麼說。他還說這不利於我統御下屬、威懾賊人,特意讓工部做了塊鐵面送給我。”他說道,“後來我一直戴著那半副面罩,很少取下來。”

華蝶眉眼彎彎,說:“那我該受寵若驚了。”

他看著她的笑容,忽然說:“如果今年帝都的局勢依舊保持穩定,說不定我能懇求大人放我離開。到時候我就來接你。”

“是不是為了這局勢穩定,你就要晝夜拔劍殺人?”她搖搖頭,“那我寧願不要你來帶我走的那一天。”

“可我早已沒有退路。”他苦笑一聲,“帶你走,好歹是個結束。”

華蝶不語,新奏一曲,季傾城也不再說話,緩緩閉上了雙眼,就這麼靜靜坐著。

篤篤的敲門聲打亂了婉轉的曲調。

“季大哥,你在裡面嗎?”一個清脆的女聲從外面傳進來。

季傾城聞言起身,華蝶的曲子也停了。

他走上去打開門,束著發作男兒打扮的女孩一步跳到他面前:“季大哥,想不到你還有聽曲子這樣的雅興。”

他有些不悅,冷冷地看了一眼站在邊上的親衛長楊祁。

楊祁苦著臉向他解釋道:“衛長,卉姐硬要闖進來,我們幾個也不敢攔她啊。”

東城卉得意地笑了。

季傾城看了看她,有些嚴厲地問道:“你怎麼來了?今天十衛不是當值麼?”

她往邊上瞥了一眼,不滿地說:“幹嘛這麼兇?十衛現在就幾十個人,大人讓我們負責跑情報,我又不擅長這個,索性都交給小路他們去做了。我在十衛衛所呆著也是無趣,所以找你來啦。”

季傾城莞爾,說:“你現在已經是十衛衛長了,東城。錦衣衛各個衛所之間非任務合作向來避諱往來,你這麼亂跑讓大人知道了不好。”

東城卉切了一聲,說道:“大人又不是不知道我原來就是你的手下。我去當十衛長也是季大哥你推薦的,我們私下見個面有什麼好避諱的。”

季傾城終於是拿她沒辦法,只好隨她。

“我的十衛所也不是沒有作為啊,小路他們很能幹,最近我們有查到一些蛛絲馬跡……”她說著說著忽然壓低了聲音,探頭往季傾城身後的屋裡看了看,咽了咽口水道:“裡面是你的……你的……”東城卉心裡換了好幾個詞彙,諸如“姘頭”、“相好”之流的,可怎麼都覺得不對勁。

季傾城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好了,這裡不是說正事的地方,你出去等我。”

東城卉還想說什麼,季傾城已經回屋關上了門。

“原來衛長的身邊也並不是沒有女人的。”華蝶望著他,嗤嗤笑道。

“東城卉是我同門師妹,把她帶來帝都,是我最後悔的幾件事之一。”他說,“華姑娘,我有事,得離開了。”

“帝都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湧,衛長珍重。”華蝶殷殷說道。

季傾城輕輕點頭:“好,華姑娘也珍重。”

他和東城卉出了掩月湖的大門,對親衛長楊祁擺了擺手說:“你們先回去吧,放你們半天假。”

楊祁脖子一梗,固執道:“我們是衛長的親衛,衛長到哪裡我們到哪裡,豈有放假的道理。”

季傾城感到好笑,把鐵面罩戴上對他們說:“回去吧,我帶了劍出來。”

楊祁還是猶豫。

東城卉衝楊祁他們做了一個兇巴巴的表情:“我還在呢,有什麼好擔心的!”

親衛們對視了一下,無奈地離開了。

“他們還是比較聽你的。”季傾城笑了笑。

“那是當然。”東城卉面露得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