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裡，連呼嘯的風聲都靜謐了下去。
心中沉吟著清濛仙子的話，蘇幕遮的目光都變得難以捉摸起來。
“清濛如何有此問？”
半晌，蘇幕遮終歸還是開口，只是避而不答。
迎著蘇幕遮的目光，清濛仙子伸出手來，她的掌心中，玄青色的清濛祖炁縈繞其間。
見了這番場景，清濛仙子方才繼續開口道。
“道兄許是忘了，《誅心天律》傳世，定鼎紅塵，於妾身亦是大有裨益，恭和帝君能夠做到的事情，於妾身又有何難！”
是了，萬古歲月，終歸是讓清濛仙子徹底掌控了清濛祖炁！
握一炁之權柄，幾若帝君臨世！
自然，清濛仙子也觸碰到了大道絕巔之意境，也有了入大道本源之地的資格。
“你去看過了。”
“嗯，妾身入了大道本源之地，方知昔年恭和帝君之癲狂。”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蘇幕遮竟也坦然了些，說話間，他嘴角竟帶上了些許笑意。
“這般說來，倒是難得，你今日還願見我這個假尊者。”
誰知聽了這話，清濛仙子面容上卻帶了幾分不快嗔意。
“聽道兄說法，清濛倒是個市儈小人了，道兄佈局大千，落子萬古之前，縱非一界尊者，更有勝之！要知道，也不是尋常人，便可讓清濛傾心而待。”
清濛仙子這番說著，蘇幕遮眉眼間的笑意更濃。
“好好好，清濛，是道兄的錯，但貧道只能告訴你，大道本源之地所見不差，貧道並非此界之修，縱古最後一戰結束，或許貧道殞命高天厚土之中，或者，便確是貧道離去之時。”
“若果如此，卻不知道兄仙鄉何處，揚眉尊者既是假稱，又不知真名為何？”
清濛仙子聲音清冷，這一問，倒是讓蘇幕遮心生無邊感懷。
話到了嘴邊，蘇幕遮竟有幾分怯意。
他喑啞的聲音之中，罕見的有了顫抖。
“吾……吾為荒古界修士，道號太元子，昔年俗名蘇幕遮。”
浪蕩兩界萬古歲月，能夠讓蘇幕遮面對面說出真話來的人已經越來越少。
此刻，他竟有了幾分釋然。
“若不妨，妾身想看一看太元道兄真容，再聽一聽太元道兄昔年故事。”
沉默著，蘇幕遮抿了抿嘴，緩緩頷首。
“好。”
話音落時，籠罩在蘇幕遮身上的歲月之炁悄然消散，少年白首的容貌，顯露出清濛仙子面前。
美目盈盈，清濛仙子就這樣端詳著，半晌，忽的笑出了聲來。
“昔日，見道兄面容總隱在霧靄之中，想著或許不甚美，如今見，倒也符了清濛的心意。”
說話間，清濛仙子緩步走上了五色土祭壇，側坐在蘇幕遮身旁，雙手環抱著蘇幕遮的臂膀，這般輕輕的依偎進蘇幕遮的懷抱之中。
蘇幕遮伸出手來，輕撫著清濛仙子柔順的長髮。
“吾昔年故事，你當真想知。”
“妾身洗耳恭聽。”
“那好，這種種故事，大約要從荒古界南域之南說起……”
……
偌大的火湯絕地，一時間，只有著五色土祭壇上，兩個忘我之人互相傾訴的聲音。
良久，蘇幕遮方才將自身往昔種種故事，一一說罷。
只是唯恐留下甚麼因果，蘇幕遮刻意隱去了縱古之戰，隱去了關於老天尊的種種細節。
看蘇幕遮有意說的朦朧，清濛仙子這裡卻也不曾細問追究。
她只是安靜的伏在蘇幕遮的腿上，任由蘇幕遮一邊傾訴，一邊撫摸著她的長髮，和隱沒在寬大道袍下柔長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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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清濛仙子方才忍住了身軀的顫抖，清冷的聲音中滿蘊著柔情。
“如此說來，昔年侍奉道兄者，不過是元嬰境女修，只是未曾想到，兄長竟有這等隱秘嗜好。”
聽聞清濛仙子之言，蘇幕遮只是笑道。
“吾為魔道之修，行事自然只順心意！”
話音落時，清濛仙子微微昂首，臉頰輕輕摩挲著蘇幕遮的胸膛。
“那木藤，昔年只抽打元嬰之修，還算不得玄妙，如今有洪濤界鼎盛大能當面，是一脈聖地元祖掌教，是陽世不朽之古老者，敢問道兄，青藤利否？”
蘇幕遮啞然。
“這叫什麼話。”
“縱然隔著大千之界，妾身也欲要和幾位姐姐爭寵，如何不能這般說。”
蘇幕遮聞言，目光也愈發變得柔和起來。
“清濛，你當知我心意，為何昔日你陪我萬古歲月，我不曾行這般事情，我……終歸是要歸去的。”
清濛仙子的動作一頓，半晌再抬起頭來的時候，雙眸已如水霧，只是輕咬著下唇。
“好教道兄知曉，便縱是一夕貪歡，妾身便也甘願了。”
“你這卻是難為我了，無情亦是有情，我如何能這般待你！”
“哼！想來過往故事，不過是道兄逞強虛言，偌大陽世，可不止一兩人暗中傾心妾身呢！如鴻鈞那孩子，自證古老者，看妾身的目光，多隱含情意呢。”
“討打！”
那青藤，自體內道種世界洞開，繞混沌果樹而生，神異已非尋常。
昔年打得元嬰老怪，今日，自然打得鼎盛大能！
此間種種，自不復贅言。
一時間，五色土祭壇上，火光沖霄而起，將兩人身影盡數籠罩其中。
自有詩云：
烏雲疊鬢，杏臉桃腮，淺淡春山，嬌柔腰柳，
真似海棠醉日，梨花帶雨，
不亞九天仙女下瑤池，月裡嫦娥離玉闕。
啟朱唇，似一點櫻桃，舌尖上吐的是美孜孜一團和氣，
轉秋波如雙彎鳳目，眼角裡送的是嬌滴滴萬種風情。
……
良久，雲銷雨霽。
清濛仙子緊緊裹著已然襤褸破敗的道袍，片片皎潔若隱若現，只是重重喘息著，雙頰緋紅，癱在蘇幕遮懷中。
蘇幕遮輕輕拍了拍清濛仙子的脊背。
“好了，清濛，收拾一二，且準備著一戰罷！”
聽聞此言，清濛仙子卻長久的沉默著。
蘇幕遮也不催促，只道她心緒複雜，還需緩解片刻。
誰知半晌之後，清濛仙子卻忽的開口道。
“道兄，殺了我吧！”
蘇幕遮聞言，皺眉道。
“吾雖魔修，卻非無情無義，若殺你，與妖禽何異！”
“妾身非是這個意思，道兄，你殺了我，走的時候，帶上我的真靈罷！我知曉，道兄能夠做到！帶我一起歸去吧，送我入荒古界輪迴，讓妾身再侍奉你一世，這無情道雖好，我卻不願再修了。”
蘇幕遮沉默。
“當真？”
“當真！夫君，這一世是你渡我，來世，我希望還是你渡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