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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萬人峽

再見封玲瓏時,季江南仍會因為她的笑容而不自覺的挪開目光。她的眼睛裡像是有一團火,總是炙熱而純淨,不遮不掩,不羞不怯,就這麼大大方方的盯著看過來,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完成兩道月牙,明明白白的訴說著她的歡喜。

這樣的目光,直白又濃烈,似乎能一眼望進心裡去。

苗女向來以熱烈單純爽直著稱,敢愛敢恨個性鮮明,明明他在李疏桐的目光下鎮定自若,為何總會在封玲瓏的目光下閃躲?季江南有些不明白,又有些說不上來的莫名。

“封姑娘,好久不見。”季江南微笑道。

封玲瓏歡快的上前走了兩步,腳邊又被拉住了,灰色的小猴子一隻手抓著她的裙角,一隻手指向季江南,吱哇亂叫手舞足蹈,封玲瓏彎下腰輕輕撫摸它的頭安撫,可小猴子依舊跳著腳指著季江南,吱哇吱哇的皺著臉,居然看著有些人性化的委屈。

季江南眨了眨眼,這猴子是在告他的黑狀?

在封玲瓏的安撫下,小猴子逐漸安靜了下來,接過她手裡的野果,跑出去一截後又跑了回來,又一次對著季江南展示它的紅屁股,拉著自己的嘴巴扮了個奇醜的鬼臉,吱哇兩聲,好像怕季江南又來抓他,迅速跑遠。

季江南有種還是想把這猴子抓過來揍一頓的念頭。

封玲瓏笑吟吟的看著小猴子跑遠,又轉過頭來笑道:“小果是我們我們寨子裡養的,它就是愛玩,沒有傷你的意思。”

季江南除了笑也不知道說點什麼,他總不能真和一隻猴子置氣吧?

“對了,封姑娘,你怎麼一個人進山?”季江南問道,其實還有半句沒問,不會又是偷跑出來的吧?

“我才不是偷跑出來的!”封玲瓏下巴一仰,神氣十足的說道,“我跟你說哦!我現在可是聖女!現在我要去哪裡都可以!”

季江南驚訝了,五毒教的聖女,當每一任聖女年老,五毒教中就會著手遴選新的聖女,聖女的遴選異常苛刻,眼前的少女十五六歲的模樣,居然能打敗諸多競爭者摘得聖女之位,這短短的幾個月裡,她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看到季江南驚訝,封玲瓏就開心了:“我這次不是一個人出來的,我帶人去蜀中,給千機唐門送制暗器用的毒藥,走到一半停下來休息,小果跑了,我是出來找小果的,結果在這裡遇見你了,真好。”

季江南乾咳一聲:“出門在外要注意安全,這些不能隨便對人說的,江湖上心懷不軌的人很多,你這般不設防,你教中的長輩怎麼放心你出來?”

封玲瓏淺笑,輕聲道:“我當然不會隨便對別人說,但你不是別人啊!你是季江南。”

季江南一愣,心頭突然湧出一股五味雜陳的滋味來,有人對他說,你是小雜種,你是小乞丐,你是季家三公子,你是破軍,你是白玉京之主,你是應劫之人。他的身份不知從何時起變得很多,但突然有個人對你說,你不是別人,你是季江南。

箇中滋味,五味雜陳。

季江南心頭一暖,微笑輕聲道:“封姑娘,謝謝你。”

封玲瓏不知季江南心中閃過這許多的念頭,得知他也要過玉華山入蜀中時,高興的邀他同行。季江南婉言謝絕,苗人雖熱情,但不是每一個都如封玲瓏一般單純,前朝聖巫女的遭遇致使苗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敵視漢人,認為漢人奸詐狡猾毫無信義,尤其是在五毒教遭到杏林界驅逐被迫退回湘西之後,五毒教自封湘西,再不與外界聯絡,即便偶爾出山,對漢人也大多存在隱隱約約的敵意和防備。

五毒教不入江湖已經多年,封玲瓏年少,又極少接觸外人,心思單純好奇,又秉承著苗女特有的炙熱,她對漢人不排斥,但不代表其他人不排斥,尤其是封玲瓏現如今是聖女身份,聖女即是下一任教主,與沈雲川的少主身份相同,季江南是漢人,與她接觸過密的話,極容易遭致苗人的敵意。

封玲瓏於他有恩,他並不願意與她的族人刀兵相見,確定她不是一個人出來,身邊又人隨行保護,安全無虞的話,他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聽聞季江南拒絕,封玲瓏還想說什麼,但又立刻明白了他的顧忌,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眸,她生在苗寨長在苗寨,活潑貪玩,喜歡蝴蝶就去追蝴蝶,喜歡果子就去摘果子,教主說她有很高的御蠱天份,就糊里糊塗的成了蠱女,去年冬天她跟著花婆婆出了一趟湘西,回來後她高興的跟阿爸阿媽說她認識了一個漢人兒郎,但阿爸不高興,他說漢人都是邪惡的,他們陰險狡詐又惡毒。

最後一任聖巫女令五毒教差點陷入萬劫不復,族人都說她是苗家的罪人,她擁有最強大的力量,可憐又可悲。

封玲瓏答應也因去參加萬毒林聖女之選,出來之後她就成了聖女,她在阿莎女神神像面前接受洗禮,聽大祭司講述五毒教的歷史。

族人對漢人的態度如何,她是很清楚的。季江南此番拒絕是好意,她也是清楚的,但免不了有幾分失望。

爺爺說成了聖女就可以想做什麼酒做什麼,可好像並不是這樣的。

季江南失笑,這位封姑娘,倒是一如既往的心思單純。拱手告辭,走回樹林。

封玲瓏站在原地,灰猴小果又躥了過來,扯了扯她的衣角,從地上撿了一塊石頭丟出去,又轉過頭來看她。

“不能打他,”封玲瓏把小果抱起來,笑著揉了揉它的頭,輕聲說道,“他可是我喜歡的人呢!”

穿過這片樹林,就是一條兩山之間的夾壁縫隙,兩座極高的山碰撞在一起,山勢往下,是一個天然生成的峽谷,峽谷裡溼氣很重,灌木叢生長得極為旺盛,潮溼的山壁上有水滴落在地面上,鋪起一層厚厚的青苔。

這個地方有個名字,叫萬人峽,據說在很久以前,大楚建立之時,四方殺伐,諸國避讓,在戰場上被抓獲的戰俘一部分被帶到南域為大楚修橋鋪路,汴京城建起之後,剩餘存活的戰俘被驅趕從玉華山脈離開,適逢寒冬臘月,玉華山脈白雪皚皚,押送戰俘路程緩慢,路滑難走,負責犯人押送的官員私自做了一個決定,將這些戰俘全部斬殺,以屍體鋪路,好讓後方運送物資的馬匹透過。

一萬兩千多戰俘,在這裡被盡數屠殺,這些西域戰俘經歷過戰場的廝殺,再經過數年的奴役,早已經沒有了骨子裡的彪悍,寒冬臘月,戴著腳鐐又餓又凍,當押送的將士們舉起屠刀時,他們驚慌得四處奔逃,奈何腳鐐連在一起,根本跑不遠,一陣哭嚎過後,滿地白雪化為紅毯,官員命人將屍體鋪陳在雪地裡,繼續前行。

當一隊人行至半途時,道路兩旁的山體突然崩塌,人慌馬驚中,所有人被掩埋在下,無一生還。

那一任楚皇,正是開創大楚火器稱霸的公子非,訊息一傳至皇宮,立刻親自來檢視,當看到壓在碎石上的兩山時,公子非長嘆一聲,自知大楚建國至今殺伐太重,血腥太盛,以致天生異象警告。

兩月後,公子非在玉華山沐天峰祭天,攜文武百官一同前往,親書告罪書焚燒祭天,行三拜九叩大禮。

說來也奇,公子非祭天之後,三日後玉華山發生了一次小小的地動,兩山之間的土地陷落出十丈的距離,那一萬多戰俘和押送將士的屍骨全數被掩埋在大地之下,露出一條長近三里的大峽谷。

之後公子非將重型火器收入國庫,停戰止戈,休養生息,施行仁政,愛民如子,直至逝世。

這道峽谷因此得名“萬人峽”。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裡掩埋著大量的屍骨,峽谷裡的樹木生長要比其他地方更為茂盛,常年處於一種潮溼陰涼的氣溫中,即便是盛夏三伏,走萬人峽也依舊感覺清涼。

夜間山風吹過峽谷,發出如哭泣一般的嗚嗚聲來,於是又有了這地方冤魂不散的說法。

尋常膽小的人基本會選擇繞道,但商人走商還是會選擇過萬人峽,能節省至少三成的路程,但後來隨著山匪的增多,商隊在萬人峽被劫道的事情時有發生,峽谷地勢,最容易被人堵頭,官府來剿匪,但這些土匪就像山裡的野草,永遠也抓不完殺不盡。

久而久之,萬人峽又再次人煙冷清起來。

季江南不怕鬼,也不擔心被劫道,非常自然的拐進了萬人峽。方唯玉之前說過一句話,季江南深以為然。

“鬼有什麼好怕的?我連他活著我都不怕我還怕他死了以後?”

至於山匪,那就更不用怕了,他孤身一人過山,身上又沒帶什麼招搖的財物,他這一身打扮怎麼看也不像個有錢人,劫道也不應該劫到他頭上才對。

峽谷山路狹窄,但地勢比較平穩,所以走得還算輕鬆。

出了萬人峽,又是延綿的山路,玉華山脈最難走的地方就是若水河畔的棧道,以及百翠崖上的暮雲棧道,前者臨水,後者臨淵,都是要背貼著山壁小心翼翼才能過去的地方,但過了百翠崖,離蜀中就近了,路也會好走得多。

才出萬人峽不久,忽見一隊帶著斗笠的人正往山上走,這一隊人著裝統一,腰上掛著弓弩,手臂上裝著袖箭,都有配劍,領頭一人遙遙看見季江南,吆喝一聲:“小兄弟!問個路!往汴京怎麼走啊?”

季江南指向身後的方向,答道:“過了這個峽谷,沿路前行,過了棧橋一直向東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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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前一行人已經走了過來,領頭的是個中年男子,笑著上前拱了拱手:“多謝小兄弟!這山裡山匪橫行,小兄弟敢一人獨行,想來身手不凡,但山深林密,一路多加小心!”

對方善意提醒,季江南拱手道謝,看向他身後的一群人,這一群人都是年輕面孔,有男有女,有說有笑。

季江南看著一行人走進萬人峽,收回目光,這群人身上血腥味很重,再看他們的裝扮,多半是一個宗門門下,由長輩帶著出來歷練,所謂歷練,就是出來見見血,行走江湖,第一忌膽怯畏懼,江湖門派教養弟子從來不是放在象牙塔裡嬌養,見過血腥,見過廝殺和詭計,在離開宗門以後才能在江湖上活下去,一般門派會在弟子武藝修習得差不多的時候,帶他們出來,找一個山匪寨子,或者去追擊官府懸賞榜上的兇人,一方面給他們實戰的機會,鞏固他們的心理素質,另一方面,就算是初入江湖。

江湖是個什麼模樣,只有親眼看過,才能學會如何保護自己。

這樣的歷練,在七劍門中也屢見不鮮,官府常年剿匪,匪患總是斷之不絕,所以官府很樂意有人幫他們負擔一些。

只是,如果他們運氣很不好,挑了一個勢力不小的山寨,很有可能遭致對方的報復。

萬人峽內,帶隊的中年男子停下來緩了口氣,正要招呼弟子們就地休息一會兒,突然一眼看見前方石頭上坐著一個男子,剛好轉過頭來看向他,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看著他咧嘴一笑,寒氣森然。

“退出去!!!快!!”中年男子瞳孔猛然一縮,臉色大駭,聲嘶力竭的吼道。

弟子們還不明所以,但聽從師門長輩命令的習慣讓他們第一時間起身轉頭就退。

“快走——”中年男子又是一聲怒吼,聲音已經變調。

刀疤男子緩緩站起來,像狼看到了獵物,愉悅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