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嗜血的匕首逼近蕭喬的雙眸時，鴻律嵐以為蕭喬死定了。
那反射著猩紅光芒的刀刃彷彿索命的死神，正準備一口咬斷蕭喬脆弱不堪的脖頸。
下一秒，噴湧而出的殷紅割裂了沉寂的夜空。
十四個小時前。
第八高中迎來了難得的午休時間。
第八高中高二三班的蕭喬一如既往懶洋洋地打著哈欠爬上了那個平日裡無人光顧的天台，準備一邊望天一邊吃防腐劑、乾燥劑都放得不少的椰蓉麵包。
吱嘎——
鏽跡斑斑的大鐵門被推開了。
“啊……”
就在蕭喬踏上天台的瞬間，一個人影進入了他的視野。
原本在這個時間除了他再無其他人的天臺上，此時此刻卻站著一個人——
一名少女。
少女和他一樣穿著幾乎別無二致的淺藍色寬鬆校服，扎著司空見慣的馬尾辮。
如果只是多了一名一起望天吃午飯的同伴的話，蕭喬倒是不會介意。
然而，少女卻是站在天台的邊緣，纖瘦嬌小的身體看上去搖搖欲墜。
這名少女，蕭喬認識。
少女八成也認識蕭喬。
即便他們二人並不是同班同學，並且一共也沒說上過幾句話。
這少女名叫沈麗，由於每次年級大榜排名都排在第二，因此蕭喬對她有些印象。
之所以他不是對第一名有印象，是因為第一名的名字對他而言再熟悉不過了——
蕭喬，他自己的名字。
愣愣地望著站在天台邊緣，水平地張開雙臂像是要展翅高飛的沈麗，蕭喬的心頭瞬間爬上了不好的預感。
“呵呵……呵呵呵……”
沈麗，在笑。
清脆的笑聲從半張開的兩片優美的唇之間吐了出來，猶如鋼琴鍵的高音區域。
這笑聲，並不難聽。
然而這笑容，卻有些難以形容的病態。
一雙棕黑色的眼睛瞪得有些大，瞳孔空洞而又呆滯。
沈麗看到蕭喬了，明顯在他推開鐵門走上來的那個時候就已經看到他了。
但沈麗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呆呆地看著他，在笑。
那雙眼，像是在看蕭喬，卻又不像。
凝固在臉上的表情像是在笑，卻又像是在哭。
一瞬間，蕭喬有些詫異。
腦海中自然而然地閃過無數個可能性，但只有一個可能性最大，即便蕭喬並不希望那個可能性成真。
就在這時，沈麗輕飄飄的兩隻腳踮起了腳尖，在那狹窄得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天台邊緣。
“等等！”
完全發自本能地，蕭喬衝了過去。
自以為自己的速度足夠快，快到可以拉住沈麗的手臂。
然而沈麗還是漫不經心地向後一仰，嬌小瘦弱的身軀就這樣栽了下去，在蕭喬趕到天台邊緣的同一時刻。
“呀啊啊啊啊啊啊！”
下方，尖叫聲四起。
佇立在天台邊緣的蕭喬平日裡那張倦怠慵懶的臉第一次浮起一絲驚愕，兩顆深淵般漆黑的眸子深處掀起了一絲難以平復的漣漪。
這是蕭喬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喂你們快看！”
“那個……”
“咦？那不是兩個月前轉學過來的那個尖子生麼？”
“叫什麼來著？蕭喬……”
“對，就是蕭喬！”
“不是吧？是那家夥把沈麗推下來的嗎？！”
下方，學生們慌成一團。
女生們有的呆坐在地上，有的嚇得抱頭痛哭，有的蜷縮著小小的身軀蹲在角落。
男生們有些跑到教室去找老師，有些也是驚在了原地，還有些正用一雙雙猜忌與恐懼的眼睛盯著出現在教學樓天臺上的蕭喬。
這眼神，太容易理解了。
沐浴在這種並不能稱為友好的目光中，蕭喬此時此刻只在心中默默地念出了兩個字：
“糟了！”
滴嗚——滴嗚——滴嗚——
警車來了，又走了。
不出所料，蕭喬被警察帶進了派出所。
等待他的，是長達十二個小時的審訊。
這裡，是一燈如豆的審訊室。
“所以真的不是你推她下去的嗎？”
“不是。”
“可是有同學證實是你推她下去的。”
“他們只是看到我站在天臺上就一口咬定是我推的，只要你們仔細詢問就會發現我是被冤枉的。”
“哼！才不像你說的呢，你的同班同學可是說親眼看到你把沈麗推下了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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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可能說的那麼肯定，作偽證可是要負法律責任的……而且，就算真有人那麼說也是因為嫉妒我，本來我平時就不怎麼受待見。”
“哈！你小子，很淡定麼？難道不害怕警察？”
“為什麼要害怕？我又沒做虧心事。”
“那麼，為什麼你要跑到天臺上？難道不是你和沈麗約好了到天台，然後你就把她給推下去了？”
“警察先生你想象力可真豐富，我都說了她是自己跳下去的，我只是每天都會在這個時間到天台吃麵包。”
“每個殺人犯都不會承認自己殺人的。”
“那是自然，因為我根本就不是殺人犯。”
“……”
“而且，你們根本就沒有我推她下去的確鑿證據不是麼？最近自殺的人也很多，新聞都報了。”
“你這傢伙……”
“再者說，我沒有殺她的理由，要說她想殺我還差不多吧？”
“這話怎麼說？”
“因為自從我轉到這所學校來，沈麗就從大榜第一變成了大榜第二……這年頭，玻璃心的人太多了。”
“所以……沈麗是因為受不了從第一變成第二所以就自殺了？”
“嗯，這麼理解比較符合常理吧？我看她的樣子也不像是失足。”
……
即便是未成年人涉嫌殺人，審訊的時間依然漫長得超出一般人的想象。原本派出所那邊是必須聯絡蕭喬的監護人的，無奈蕭喬父母很早就過世了，現在蕭喬是獨自一人依靠父母留下的遺產過活。
最終，由於沒有確鑿的證據，警察只得放人。
從派出所離開的時候，正好是午夜二十四點，也可以說是第二天零點。
外面月黑風高，整座城市陷入了死亡一般的昏睡。
只有蕭瑟的風，依然不知疲憊地刮著。
雙手插進淺藍色寬鬆的校服褲子口袋裡，從派出所走出來的蕭喬打了個哈欠，困的恨不得現在就在附近的長椅上打盹。
但比起硬邦邦的長椅，還是軟綿綿的床比較舒服，於是思前想後，蕭喬還是決定步行回家。
“站住！”
才剛邁開腳，身後就傳來了並不熟悉的男聲。
對於這個聲音，蕭喬選擇了無視。
“叫你站住沒聽到啊，你這個殺人兇手！”
身後的聲音在繼續叫囂，無論怎麼聽蕭喬都覺得對方是在叫他站住，可是他現在真的很困很疲憊，上眼簾沉重得像秤砣似的。
他現在只想回家飽飽地睡上一覺，其他事對他而言都不重要。
“啊……好睏……”
揉了揉惺忪睡眼，蕭喬打了個哈欠繼續朝前走。
“所、以、說！你給我站住！”
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蕭喬的肩膀一下子被抓住，整個人被迫轉身。
“……”
黑瞳微微睜大幾分，蕭喬愣了一下。
映入眼簾的，是一名少年。
少年從外貌上看和他年紀差不多，身材算不上高大，梳著一頭有違校規的棕黃色短髮。
然而在蕭喬看來，少年這頭髮看上去不像是染的，因為一般理髮店如果把頭髮染得如此不均勻，估計早就關門大吉了。
少年樣貌還算說得過去，比普通大眾好一些，但和蕭喬那賽過明星的臉根本比不了。
從衣著打扮上看，少年的校服和蕭喬的別無二致，應該是和蕭喬同校的學生，不過蕭喬對這名頭髮自然黃的少年卻沒什麼印象。
“你是誰？找我有什麼事？”
兩片薄情的唇輕啟，蕭喬平靜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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