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J的早晨總是來得很早。
還只是五點，街道上就響起了各種各樣的聲音，汽車的滴滴聲、行人的說話聲、亂七八糟的奇怪的聲音此起彼伏。
蘇圈圈皺了眉頭，從床上爬起來。
拉開窗簾。
街道上，行人如織車流如潮，一切都如往常。
這裡是全國的政治中心，經濟中心。
但是現在，她們要離開了。
無所謂輸贏。
因為，機器人沒有輸贏，因為她們是千千萬萬的機器中的一員，沒有人權，沒有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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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到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
不是嗎？
蘇圈圈如痴如醉的看著街道上的一切，曾經，她想要在這裡留下自己的傳奇，但是，偏偏，命運不公。
有人在笑，有人在哭。
但機器人哭笑不得。
“圈圈，你留戀這兒嗎？”段思純從蘇圈圈的肩頭上探出頭，順著蘇圈圈的目光看向街道，“我總覺得，我們還會回來這裡。”
“也許吧。”蘇圈圈聳聳肩。
她聽說，人類是有第六感的，會感覺到未來發生的一切，但是機器人有嗎？唔，沒有機器會有第六感，她們有能量就會運轉，沒有能量就會死去。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
東方的魚肚白逐漸變成金光一片。
太陽從地平線升起來，先是紅彤彤的，然後，在某一時刻突然金光大勝。暖舒寶的大樓的外牆上，更換了吸光材料，再也沒有刺眼的金光。
但反而，心情更加差了。
蘇圈圈不知道為什麼。
從早晨醒來，她就一直悶悶不樂，她很想咧開嘴角笑一聲，或者對著兩個閨蜜說一個笑話。
但偏偏，什麼也說不出來。
“滴滴！”
樓下傳來汽車的鳴笛聲，蘇圈圈看著那輛從暖舒寶開出來的汽車，看它越過馬路，停到紅線婚介所的門口。
“我們要走了。”她說，“收拾一下東西，我們再也不會回到這個地方了。”
錢雯婧跟段思純無言。
兩人從床上爬起來，開始收拾自己的一切，牙膏牙刷，被褥枕套，其實，三人在這個城市生活了五年，並沒有多少東西。
一個包裹就已經收拾殆盡。
想要帶走的回憶，偏偏帶不走，呵，其實也沒有什麼回憶，陳陽，祁不歸還有秦焰，不過是生命力的過客。
現在，請允許說聲再見吧，再見吧，此生永不再見。
“我們走吧！”蘇圈圈並不回頭，當聽到身後聲音停下來的時候，她知道，現在要走了，從這個城市去往下一個城市，走到門口，她忽然回過頭來，說，“思純，我們沒有留下什麼東西嗎？
“沒有。”段思純斬釘截鐵的說著，又補充，“如果留下了什麼東西，就是留下了我們的不堪跟痛苦。”
蘇圈圈於是笑了。
小狗子說的不錯。
三人走過走廊，踏上電梯，一直走下樓來。
站在門口的時候，蘇圈圈隱隱看見了車窗裡的秦焰，他仍舊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就跟這個城市一樣。
沒有人情。
沒有挽留。
三人從婚介所的門口，徑直走到車前，拉開車門，上了車子，車子隨之啟動，然而，就在這時，身後突然有聲音喊道，“思純……”
是祁不歸！
段思純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車子的速度已經起來，沒有任何停留的意思，段思純也就只能看著那個身影越來越遠。
她心中有些遺憾。
其實，要跟祁不歸說聲再見的，畢竟，從此以後，天涯陌路，永不相見。只是，這個機會也沒有了嗎？
正糾結，身邊的蘇圈圈忽然道，“秦焰，你停下。”
秦焰彷彿並沒有聽見。
蘇圈圈於是加重了聲音，她說，“秦焰，你不喜歡我，但無法阻止不歸喜歡思純，你沒有權利讓別人停止相愛。”
聲嘶力竭！
蘇圈圈知道，這是秦焰的不能承受之痛。
“嗤！”
果然，隨著蘇圈圈的這句話，車子驀然停了，蘇圈圈甚至能想到，車輪在泊油路面上劃出一道漆黑的印痕。
就像是三人在BJ留下的痕跡。
不久之後，印痕就會被雨水沖刷，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痕跡，但現在，總有一些東西留下不是嗎？
段思純推開門。
她踉蹌著，走向那個身後很遠很遠的身影。
似乎她們說了一些什麼，也似乎沒有說。
蘇圈圈看見，段思純驀然撲到那個男人的懷中。
久久不散。
為什麼，自己沒有這樣的愛情呢？
是因為自己是機器人嗎？
奇怪的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逝，蘇圈圈就很快鎮定下來，他低眉垂目，彷彿問自己，也彷彿問秦焰，“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秦焰依舊沒有說話。
他在身上摸索著，掏出一個煙盒，點上，隨著深深吸一口延煙氣，他悠悠談了一口氣。
“唉！”
一聲萬年。
於是，蘇圈圈明白過來，一些都是幻想，一些都是泡影，一些都是海市蜃樓，空中樓閣。
段思純很快跑了回來。
她的臉上還有動情的紅暈，卻並不回頭。
蘇圈圈於是代替他，去轉身去看向那個站在路中間的身影，她記得，在段思純剛剛認識祁不歸的時候，她曾經說過，祁不歸對她有好感。
現在看來，何止是好感，那是一種愛到心靈深處的顫抖。
只是命運弄人。
太陽漸漸升了起來，透過車窗，將一片片的光明和溫暖灑在車裡，蘇圈圈忽然想，春天就要來了。
在這麼想的時候，她不由看向路邊的垂柳。
遠遠看去，垂柳上有綠色翻湧出來，在春風的吹拂下，萬物復甦，一切都煥發出勃勃生機。
是春天，也是新生活的開始。
到了中午的時候，車子終於在一片樓區停了下來，秦焰帶著眾人從車上下來，看向面前的這片樓宇。
蘇圈圈同樣在打量著。
這裡是一片新的小區。
她忽然想起錢靜雯說過的話，秦焰是金屋藏嬌，現在看起來，確實不錯，不過金屋藏嬌的，一般是金絲雀，而三人卻是一隻灰烏鴉。
新城市，新小區。
不毛之地。
這就是蘇圈圈對這裡的第一印象，但顯然，她沒有反駁權。三人跟著秦焰一路走上樓來，走到門口前的時候，秦焰將鑰匙拿出來，遞給蘇圈圈。
“你要走了嗎？”蘇圈圈嘴角咧一下。
“嗯。”秦焰說，“蘇圈圈，我們人債兩清。”
他根本就沒有走進門去的意思。
轉身下樓，走到樓梯間中間的時候，他忽然回頭，說，“保重。”
腳步聲重新響起來。
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