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傳來吵吵嚷嚷的交談聲,阿爾弗雷德和正義從走廊陰影裡走出來。霧山衝他們揮揮手,前者無動於衷,一臉不爽。
“我不是說過別多管閒事嗎!”阿爾弗雷德嘖了聲,頭也不回地對正義說,“還有為什麼你會出現我的幻境中!”
“山人自有妙計。”少年不急不緩地解釋,“我聽到了呼救聲,所以才趕過去。”
一直急急行在前面的阿爾忽然剎住腳步,猛地回頭揪住正義衣領。
“你放屁!”他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滿面陰怒,“誰呼救了!”
這個聯盟混蛋從開始就一副“他狂任他狂,清風拂山崗”的樣子,不論自己做什麼都不急不躁,再過火也盡職盡責跟著自己……對,盡職盡責,就像俯視眾生的神一樣,對誰也不會多一份仁慈,他之所以不放棄自己,是因為他眼裡人人平等。
可阿爾弗雷德陷入苦戰時,卻是被正義救下的。他從黑暗中醒來,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就是正義的臉。
少年看到這個暴躁的狗脾氣醒來只是松了口氣,說你沒事就好。對之前的無禮冒犯毫無芥蒂。
這使得阿爾弗雷德愈加憤怒,覺得自己被愚弄了。
他自命不凡,最討厭別人小看自己。可在這個聯盟小鬼眼裡,他和其他人一樣,毫無特殊之處,不需要重視,也不值得對方打破原則來特別對待。
“誰會向你呼救!!!別自以為是啊,小鬼!”阿爾弗雷德咆哮著。
“哎呀……”霧山嵐咧咧嘴角,心道不好不好,之前被百里歸救就讓他很憤怒了,這句話可算讓正義戳到了阿爾弗雷德正脆弱敏感的自尊心。
“別衝動!”萬里跌跌撞撞跑出來,一把架住阿爾,“阿歸你還愣著幹什麼,上來幫我啊!”
百里歸恍然驚醒,捂著胸口躥上樓梯。
“你這人怎麼好心當做驢肝肺!”霧山嵐指責阿爾。
“死女人別多嘴!”阿爾弗雷德一個凌厲的眼刀甩過去。
即使被這麼對待,正義也不生氣,他仍舊風輕雲淡地微笑:“算了,人沒事就行。”
就是這種態度,讓阿爾更加難以忍受。
“混蛋!!”阿爾弗雷德狼叫刺穿夜空,“少瞧不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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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時間剛好過了一天,是第二天晚上八點多。
蘇遠從門外走進來,聽見這一聲野蠻的嚎叫,不禁皺了皺眉,心想真是條瘋狗。
“此地不宜久留。”耳雅說,“未免橫生枝節,還是早些離開吧。”
“師傅今早就已經叫人在找我們了,我剛才跟他們打照過面,一會就來換班。”蘇遠說,“折騰一夜,都累了吧。”
“這話聽著怎麼色色的?”萬里嘀嘀咕咕,手上還不忘用力錮住阿爾。
“倀的幻境需所有人擊破才能脫出,少一人都不行,咱們這也算過命之交了。”蘇遠笑得很愉快,沒有一絲脫困後的狼狽和懊惱,“我請客,大家一起喝一杯?”
“贊成贊成,我餓了。”萬里立刻舉手,正鼓著勁掙扎的阿爾弗雷德一下往前跌去。
“靠!”他大驚失色。
“附議。”正義扶住失去平衡的青年,輕描淡寫鬆開手,“唯美酒與美人不可辜負。”
“天啊求你別一本正經胡說八道了,雖然知道你想講笑話,但是這不符合你畫風啊!角色設定都崩壞了!”
一點都不好笑,而且還很羞恥啊!
百里歸痛苦的扶額。他也沒有拒絕,因為又累又餓。
“那就這麼決定了。”霧山嵐是肯定不會逆著自己師兄意思來的,她興致勃勃扯住蘇遠衣袖,“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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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遠挑了一家清淨的小酒肆,裝修樸素,古色古香。
木桌木凳,木製櫃檯。
掌櫃的是個看不出年紀的中年人,面色如水,一股洗盡鉛華的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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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醉解千愁,這句話真不是唬人的。
萬里越喝興致越高,他本就是心胸豁達的人,讓酒勁衝一衝,更是豪放,幾乎要達到四海之內皆兄弟的境地。
正義蘇遠耳雅都是喜歡與人為善的良善之輩,被萬里笑聲爽勁一帶,笑容也多起來,連阿爾弗雷德硬邦邦的臭臉也緩和了幾分。
幾人圍著一張桌子,酒過三巡,竟漸漸傳出幾陣笑,看上去其樂融融。
百里歸沒有摻和進去,見每個人都進入了角色,便獨自溜出酒席。
這種遊離在外的孤獨感讓他在靈魂的疼痛中感到一絲爽快,百里歸自嘲的想自己還真是個抖M。
他並不是刻意這麼做的,只是大家醉眼朦朧,每個人眼中望著的,都不是他。他也沒有硬融進去的打算,乾脆拖了把椅子往櫃檯一坐,一個人喝悶酒。
一杯接一杯,一瓶酒很快見底,百里歸趴到桌上,又想起止息。
如果她在的話,那雙黑亮的眼睛一定會望向自己吧。
那個女孩和自己一樣,不會接受拼酒這種胡鬧,只會清清冷冷遊離在外。
百里歸忍不住笑了,他的嘴角勾起來,露出一個沉浸在虛幻中的幸福表情。
“再來一瓶。”他敲敲桌子。
掌櫃算賬的動作頓了下,頭也不抬啟了瓶酒從桌面上滑過去,然後將賬本翻回第一頁。
顯然這個掌櫃不太稱職,賬目計算的有些吃力。
百里歸看了一眼,仰頭灌下口酒,狠狠抹了抹嘴唇,搶過筆、賬本、演算紙和計算器,噼裡啪啦計算起來。
掌櫃明顯驚訝了下,接著竟聽之任之,湊過去看少年寫下工整清雋的數字。
朦朦朧朧中百里歸好像又回到了學生時代的考場上,那時他最討厭數學,每次都不過四五十分。
可百里歸聰明的讓人嫉妒,就算睡過了整個高中,成績也堪堪夠上個滿意的學校。
他曾有摯友二人,一人因不足為道的理由與他分道揚鑣,一人漸行漸遠。
他問漸行漸遠那人為何如此,我哪裡不如你現在所看中的人?
第一次,對方回答,她能幫我,你不能。
百里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再三確認,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這個匪夷所思的理由讓他徹底明白了一個人必須有用,是真的明白,而不是僅僅將書上的方正黑體字記進腦袋裡。
終於有一天,兩人關係稍稍緩和,那人感嘆似地承認:你太聰明了,我拼了命都做不到的事,你玩著玩著就能做到。可你根本沒有上進心,看著就讓人火大又嫉妒。和你在一起,壓力太大了。
百里歸內心十分震撼,震撼到吃了一半的煎餅果子都不想吃了。
他清楚自己成績差只是因為完全不感興趣所以根本沒學,但他覺得苦果再大也只有自己吃,不會影響別人。
從未想過,自己唾手可得的成就竟讓別人生出“何不食肉糜”的憤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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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讓腦袋發沉,可思緒卻莫名清晰,一條條一列列抽絲剝繭,思緒如泉湧。
百里歸伏案疾書,筆下細線組成一個又一個數字符號。瓶中之酒飲盡時,最後一筆剛好完成。他像當年晚自習寫完最後一張卷子般痛快輕鬆地把筆一拍,頗有點斗酒詩百篇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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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歸衝老闆得意一笑,高深莫測地說道:“再來一瓶。”
這句話說完,他長長舒出一口憋了半天的濁氣,帶著的過於幸福的笑容抬頭。
他想看眼星空,想看看那雙如同最明亮的夜色的黑眼睛。
可什麼都沒有,枯黃色的木製吊頂擋住視線,百里歸嘴角抽了抽,頹然倒向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