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歸和盛利擦肩而過，想起方才神色匆匆出門的道夫澈，心道不知又出了什麼事。
他回頭望了一眼，發現盛利也正看著自己，張張嘴要說什麼，又發現了獨自坐在道場中央的霧山嵐。
少女正在發呆，目光落在百里歸要去的地方。意識到有人在看自己，便收回神疑惑的歪歪頭。
盛利猶豫了下，想起道夫澈說“你欠他的”，伸手拍拍百里歸肩。
“年輕人喜歡向前看，也很正常。”男人說，“早點休息，做個好夢。”
百里歸：“？？？”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兩個大人一前一後離開道館，霧山嵐神神秘秘湊過來：“發生了什麼？”
“我不知道啊。”百里歸誠懇的回答。
“你都不好奇麼？”
“不。”百里歸走向後院。
“你這人有時候真沒意思啊！”
“好奇害死貓，我已經很清楚了。”百里歸說。
兩人正經過盛利房間門口，電話鈴聲陣陣傳來，一直沒人接，便安靜下來。
百里歸不打算管，霧山嵐也沒有多管閒事闖進別人房間的心思，
也就幾個呼吸的時間，鈴聲又鍥而不捨吵鬧起來，兩人同時回頭，為默契互相對視一眼。
“是不是很急啊？”霧山推了推門，竟然一下就開了。
房門竟然是虛掩的，可見盛利離去之急。
霧山吃了一驚，在她印象裡自己師傅像塊石頭般堅定穩重，從來不會犯這種錯誤。
“到底什麼事能讓師傅著急成這樣？”她一步跨過門檻，打算叫電話裡的人稍等，或者直接轉播手機。
百里歸沒想到這人竟然一點也不顧忌，想攔也攔不及了，乾脆也跟進去。
‘我為什麼要進來來著？’百里歸想張青那次也是一樣，莫名其妙就作出違了背初衷的舉動，義無反顧往麻煩裡卷。
來電顯示竟然是未知，霧山嵐猶豫了下。
“這要是掛了電話，想打回去都找不著人。”百里歸說，“接吧，進都進來了，還猶豫什麼呢。”
少女想了想，縮回手：“你接”
百里歸撇撇嘴，伸手按下擴音：“喂，請問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微弱地呼吸和電流聲，還有水分被火焰炙烤時發出的嗶啵聲，以及遙遠的嘈雜人聲。
無人應答，呼吸聲變得沉重起來，彷彿電話那頭的人知道是誰在與自己通話、並且顧忌著靠一根電線與自己相連的百里歸。
這通電話撥的那麼急，接起來卻一個字都不肯吭，裡裡外外都透著古怪。
良久，一聲沉緩的、被電話拉長的嘆息傳來。霧山嵐突然想到什麼，猛地抬頭看向百里歸。
少年正愣愣看著來電顯示，手指用力扣在桌上，指腹和骨結都顯出青白的顏色。
“……是你嗎？”他用一種震驚的、難以置信的聲音問，“是你嗎？你在嗎？”
霧山嵐很吃驚，卻又有種意料之內的釋然，兩種感覺混在一起，竟然有些想笑。
她不知道百里歸是怎麼在自己之前猜出電話那頭是誰的，彷彿冥冥中有誰在引領著遲鈍又敏感的孩子，連她的模擬都跟不上這直覺迅速。
“止息？”他又問了句，“你在嗎？”
呼吸聲突然顫抖起來，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明顯，如果專心去聽，甚至能聽清夾雜其中的對話。對方很快說出和百里歸一樣的話，聲音乾啞，但熟悉的冷淡平靜依舊透著那股雪原上傳來的寒氣。
“怎麼是你？”她說，“我在……我總是在的。”
百里歸眼眶突然紅了，也不知是忍淚漲的，還是屏住呼吸太久憋的。他一隻手死死攥著，一隻手撐住桌子，不停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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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過這個聲音，龍抬頭那一天，血液像是要完全冷掉的時候，風裡有這樣低低嘆息，分不清是從幻覺中傳來，還是悲荒的悲鳴。
“你在哪兒？”百里歸用一種快哭出來的聲音問，“你還好嗎？”
“還好，你別哭啦。” 她放輕聲音，不知是躲避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還是為了安慰百里歸，“去告訴盛利，賭場救火。”
百里歸張了幾次嘴，始終不能控制好聲音。
他衝霧山嵐搖搖頭，少女替他開口：“師傅已經去了。”
“好，過會見。”止息最後匆匆囑咐了一句，“對不起，不小心離開太久啦，別哭了，真的沒事的 。”
電話結束通話了，百里歸繞到桌子正面坐下來，靠在椅背上，腦海中有什麼東西在爆炸。
聽筒躺在桌子上，傳來斷續的忙音，霧山嵐看了看不停顫抖的百里歸，輕輕拍了他一下。
“瞧你這出息。”她說。
“你懂什麼，這是激動地。”百里歸低著頭，聲音終於平靜下來。
他心臟劇烈的跳動著，泵出新的、滾燙的的血液，可身體還是一寸寸冷卻下來，太陽穴突突突突跳個不停。
“這麼在意就去看看啊，”霧山說。
自然要去的，百里歸一躍而起，奪門而出，險些把霧山撞到。
少女閃身躲開，百里歸回頭看了一眼。
“你去嗎？”
“情侶重逢我去幹什麼？當電燈泡啊？”霧山莫名其妙，“賭場就在toy box的地下，你認得路吧？”
百里歸點點頭。
“我就不帶你過去了。”她揮手，“明……”
“明天見。”百里歸飛奔而去，話音還沒落下就消失在拐角。
霧山嵐看著背影消失的地方有些發愣，過了會，又看向被自己推開的房門，乾巴巴笑了幾聲
“明天見。”她低聲說，“晚安。”
·
“我第一次和斗篷見面的時候，祂問我信不信概念可以化神。”
“你怎麼說？”
“那麼多例子擺在那兒呢，我當然說信啊。”
“然後咧？”
“然後祂問我信不信命。”
“你信嗎？”
“自然不信。”
“好的，你現在說完了嗎？可以放我走了嗎？”
“沒有。”古利可說，“祂又問我，那如果‘命運’化作神了呢？”
百里歸呆了呆，四周是他看了許多年的景象——熟悉的小區，落在地平線下還沒升起的太陽，緊挨樓宇的公路。
是的，就在他趕去賭場的路上，古利可和這個幻境又一次來了。
“大叔我很急，如果你突然把我拉進來就是為了嘮叨這些神棍兮兮的陳年舊事，我就要打人了。”
“明明很久沒見面了，結果久別小敘都不耐煩。”古利可嘆氣，“大叔我真傷心啊。”
“才一個月，你傷心個屁！”百里歸爆炸，“有完沒完，我他媽著急趕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