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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紅塵·不得(一)

“小川:

“不知你會不會看這條短訊,如有一天看到,請務必恢復。

“身體應該好多了吧?聽說你和倉鼠相處很不錯,還好,雖然它曾經的馴獸師是個混蛋,但還好它不是。”

“前些天乘坐的遊輪發生了海難,行李都餵魚了,今天才買到新終端,所以沒能給你短訊。”

“我已經在川貫安頓下來了。很意外的遇見了止息,又在海難裡被她救了,我都快忘了自己是個旱鴨子的事實……哈哈,其實真的忘了也不奇怪。”

“她約我明天出門,不知道要做什麼。總感覺不是好事,來跟說這件事的時候,與其說邀請,不如說通知,神情又很嚴肅,我還從沒見她板著臉對我。”

“總之,一切明天再說吧,晚安。”

託止息的福,百里歸安安心心過了幾天什麼也不用操心的米蟲日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止息總在在大清早把他拖起來做對抗練習。

川貫地區治安一向很亂,雖然聯盟志在維護秩序、伸張正義,十幾年如一日對川貫進行滲透,但三大社團在這件事上的態度出奇一致,只能用嚴防死守來形容。至今,這片土地還殘留著百年前快意恩仇的氣息。

比起魚肉,止息當然更希望百里歸做刀俎,但顯然他是個對權力毫無渴望的人,面對訓練頗有些消極怠工的意思,不推諉,也沒付出多大精力。

百里歸有著孩子氣的天真,信奉正義,卻不至嫉惡如仇。他可以好好跟任何人說話,傾聽任何苦楚,即使這個人正要將刀子捅進他心裡。比起以懲奸除惡為己任的冠軍,他更像個隨波逐流的冒險者,路遇不平再拔刀相助。又像臺沒有慾望的機器,靠寫進原始碼裡的命令行事,有時候,這種固執且堅韌的本能讓他顯得格外危險。

對此止息很是頭疼了幾天,幾天後再也沒為此操心過。她是個不喜歡囉嗦的人,話只說一遍,還是因為覺得自己有提醒的責任。該說的都說過,不聽拉倒,以後吃了虧,她也只會笑笑說何必當初呢。

百里歸到來後,吳的廚房就算繼承給他了,每天結束例行公事的練習,振作清醒的精神也都用去做早飯了。止息家口味偏甜,百里歸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現在則是個閒人,所以每天都很有功夫做兩份。吳有時會開玩笑,說囡不像撿回來個狩神者,倒像撿了個殷勤的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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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來了天元鎮,風火就再也沒進過芥子,巨大的紅龍在海面和城鎮上盤旋漸漸成為鎮民習慣的景色。它喜歡在鎮中央的鐘樓上曬太陽打盹,這座小鎮最高的建築已經失去它原本的功能很久了,裡面堆滿雜物,沒人會去打擾。止息家客廳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自從某次百里歸靠在沙發上睡著後,曬著太陽在沙發上午休也成了他的習慣。

無事可做的日子過得飛快,百里歸是個安靜的阿宅,偶爾止息會開車載他出去兜風。天元鎮就像天元市的後花園,或者說大浪的後花園,是幹部安置親友的地點。小鎮上多是住房、綠化廣場和休閒街,唯一一個工廠早已廢棄,過幾個月就要拆除,是川貫最宜居的城市之一。

在不知道第幾次被女子從家裡拖出去後,遲鈍如百里歸也發現了事情有些不對。

“你最近不用工作嗎?”百里歸問,“我記得你挺忙的。”

“提交了辭職申請,但老闆不批,正在無限期休假中。”

“那工資怎麼辦?”

止息回過頭來笑了,百里歸捂臉,擺擺手示意不用回答,和你們談錢真是自取其辱。她把車停在鐘樓附近的樹蔭下,這座塔是很久以前建的了,具體時間不可考,從有縣誌起就一直存在,幾百年來不停翻修。

天元鎮沒有像樣的商業區和工業區,也沒什麼高層建築,鐘塔十分鶴立雞群,在鎮子任何一處都能看見。龍諳成為武王前流落至此,當過一段時間守夜人,因此這座塔也成了文物,是個沒什麼人來的旅遊景點。

“照發。”止息還是回答了,“老闆說陪你就算是工作。”

“你老闆是……索羅伊吧?”百里歸說,“聽說和你關係不好。”

“只是我單方面和她關係不好,她倒蠻喜歡我的。”

百里歸竟然不覺得這話大言不慚:“為了塞錢連這種理由都編出來了,的確很看重你。”

“嗯,不過這理由並不是為了挽留我瞎編的。”止息沒有否認,“今天把你拉出來,也是因為有話不方便在家說。”

百里歸愣了下,不知道有什麼不方便的。家裡沒有人,吳是川貫小有名氣的心理醫師,止息4歲時辭職做了全職太太,但上門拜訪的人仍然絡繹不絕。加上止息十幾歲就跟索羅伊離家,也不怎麼需要她照顧,便重操舊業,在鎮子上開了個諮詢室。每天晌午前出門,太陽落山才回來。

“私密空間的氛圍太曖昧了。”止息靠到駕駛座上,“會讓你對我說的話的理解產生偏差。”

難道只有兩人的車裡就不曖昧了?百里歸默默地想。

“我是誰?”她忽然問。

百里歸撓撓頭,福至心靈:“魔女?”

止息露出孺子可教的、又彷彿別有複雜的笑容:“是怎麼想到這個答案的。”

“因為你突然很冷淡。”百里歸笑了笑,“如果是用‘自己’這個身份和我說話,大概不會這樣吧。”

“很聰明嘛。”止息說,“我是大浪的魔女,索羅伊的刀。接下來的話的確不是我要說的,而是大浪要我向你傳遞的資訊。想好再回答,這可不是我的邀請,而是我老闆的邀請。”

百里歸聳了聳眉毛,從大浪和老闆中聽出前後兩句間微妙的不同。

“你仍然沒有加入任何一方,再好的耐心也差不多要到頭了,你將面對的不再是天花亂墜的許諾和蠱惑,而是威嚇和試探。”止息說,“我知道你面對前者時十分優秀,但‘無欲則剛’從來不只包含誘惑,死亡、傷痛、悲苦,人面對危險時,比面對利益更容易產生慾望。

“你能像對抗誘惑一樣對抗威脅嗎?當然能!你是狩神斬鬼的英雄,是寧折不彎的赤子,哪怕死也不妥協、但威脅不像實打實的好處,它可以廉價的籠罩在每個人頭頂,並不侷限於你。”

百里歸坐直身子,微微張開嘴,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君子可欺之以方,你還記得小川麼?你還記得霧山麼?”止息沒有逼視他,而是偏頭看著窗外,“霧山失蹤的原因或許不是你,但如果現在大浪許諾你,只要加入我們,會全力幫你尋找霧山的下落,如果她活著,絕不會再讓她少一根毫毛,你能拒絕嗎?如果始作俑者本就是大浪,你又能拆穿嗎?”

“我再問一次,你能完美的面對危險嗎?”她側過頭,看向百里歸飽含驚訝地雙眼,“任何不完美,都代表不可挽回的失去。”

百里歸無法回答。

“而大浪可以。”她又轉回臉去,用大半個後腦勺對著百里歸,“我們是天涯會的嫡系,在川貫根深蒂固,即使離開川貫,幾百年的積累也有超乎你想象的能量。”

“為什麼不看我?”百里歸問,“難道是有愧嗎?”

“不要說無關的事。”止息輕聲說,“大浪希望並歡迎你加入,如果可以,他們不想用武力試探你,也不想用任何讓你反感的手段。索羅伊是個好上司,大方且知人善任,跟著她工作,你的能力會得到最徹底的發掘。”

“發掘還是壓榨?”

這刻薄尖利的反問叫止息笑了笑:“有區別嗎?”

確實沒什麼區別。

“你那麼有天賦,或許會取代我,這樣我就能歇歇了,大概是唯一的好處。”止息說,“早在狩神之前她就對你很感興趣,我想你加入的話,只要不是太過分的要求,她都予取予求。”

百里歸抿著唇,又露出那種些許頑固的神色。止息從餘光裡看到他的表情,不由有些想笑。曾經毫無同理心的少年竟在自己未能見證的故事裡柔和了這麼多,明明在淨土山上救到他時,還是個無法反饋自己感情的傢伙,面對各種各樣的情況,只會表現出從別人那兒學來反應。

是悲荒麼?是那個控制情緒的神教會了他什麼叫感情,還是因為終於親身體會到了痛苦的含義?感情……真是荒謬又只對百里歸一人有用的遺產啊!她亂想著,等待百里歸回答。

“我……不知道。”百里歸說,“我在北荒的時候,就有很多人招攬我了,正義也想叫我加入聯盟,但我都沒有答應。安德烈亞對此並不熱衷,他是個……是個好人,就像關心自己孩子一樣關懷我。”

止息沒有回答,安德烈亞是個豪邁又爽快的男人,她當然知道。

“‘你是個好孩子,也只是個孩子而已。’他這麼告誡我,‘但男孩總有一天要長大,長成手裡握著鋼鐵的男人。這塊鐵指向誰,為了誰揮動,都取決於讓你長大的事。如果想做個正人君子,就不要加入任何人’。”

“‘這些東西就像毒品,一旦沾上就推開了地獄的門,行惡如癮,一輩子甩不掉了’。”止息笑起來,“這麼多年過去,還是這套說辭。”

百里歸併不意外:“‘我曾這麼告誡過另一個孩子,但最後她成了我的敵人。’”

“是我,我比你更早體會過安德烈亞令人安心的指點和關懷,在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

“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步?”

“我頑且愚,負此明言。”止息嘆息著,“有時候看到你,就像看到以前的自己。”

“我不會走到那步的。”百里歸說,“我不是你,你也不是安德烈亞。”

“討厭的事說完,該說說自己的事了。如果你想當個獨行俠,我會幫你的。”止息將車啟動,對他笑了笑,“繼續走下去,我想看看,如果當初自己沒妥協,究竟能走到哪一步,那些我現在求不得的東西,是不是會在另一條路上求得。”

“如果事實證明可以,你會後悔麼?”

“當然會!我放聲痛哭,幡然悔悟,但不可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止息大笑起來,笑容裡有著冷酷和坦然,“阿歸,這就是我的求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