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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毅然回頭

陸淵鳴從地上爬起來,抖落身上厚厚的塵土,他耳中盡是尖銳的鳴叫,視線也是模糊不清。

“頭兒你死了沒,沒死吱一聲啊。”耳機中傳來炮仗的鬼吼鬼叫聲,嗓子都啞了,聽上去已經吼了一陣子,只不過陸淵鳴一直耳鳴沒聽見。

“吱你妹……”陸淵鳴話還沒說完,趕緊俯身趴在地上。幾乎就在同時,密集的子彈如雨點般從他頭頂上飛過去,陸淵鳴低伏著身子,跌跌撞撞的追著人質撤離的方向移動。他可不敢在原地待著,被阻攔在原地的獨立軍在對他們進行火力壓制的同時,正在用英制50A式榴彈發射器連發定點狙殺。剛才的那一發是試射,他要是待在原地,下一顆很有可能就要落在他腦袋上。

果不其然,陸淵鳴身後再次傳來爆炸聲。一幢燃著熊熊烈火的木屋被擊中,整幢屋子登時四分五裂開來,著火的木條甚至落到了陸淵鳴的身邊。

頭頂上是密集的彈雨,身邊還有催命的榴彈,陸淵鳴跑得那叫一個狼狽。好在這個時候河對岸再次傳來了激烈的槍聲,行動組的其他隊員對獨立軍進行火力反壓制,獨立軍方面的火力果然弱了很多。

陸淵鳴利用著短暫的空隙連滾帶爬朝前方跑去,50A原本的主要用途是給軍警震暴用的,只不過也能發射50毫米榴彈而已,所以有效射程並不遠。那些獨立軍的槍法又都是半吊子,只要脫離了榴彈的殺傷範圍,他就基本安全了。

30號地區實際上就是之前他們經過的那片開闊地帶,這附近也只有那裡適合直升機的起降。此前曹琴帶著眾人頭也不回的一路疾跑,距離那裡已經不遠。然而由於連日來的飢餓和毒打,眾人走得並不快。陸淵鳴且戰且走,和河對岸的行動組進行交叉火力掩護的同時飛速撤退,沒多久居然追上了其他人。

“救援在哪?”曹琴跑得氣喘吁吁,整個後背都溼透了。

“別停下來,很快就到了。”陸淵鳴壓著嗓子說道,一開口就不停的咳嗽,鼻息之中盡是泥土的氣味。

突然有人噗通一聲摔倒在地,動靜之大連地面都微微的震動了一下。

陸淵鳴回過頭去,發現是一個大胖子,他跑回去攙扶那個胖子“快起來,馬上就要到了。”

那胖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的說道“我不行了……一步都走不動了。”

“快起來,獨立軍的人馬上就要追上來了!”

“別拉我,我真的不行了,你們跑吧,別管我。”

“不行,一個都不能落下!”陸淵鳴堅持道,其他人也過來幫忙,一個皮膚黝黑一看就是技術工人的喊道“趙師傅快起來,咱們一起來的,得一起回去,回國還等著你給咱們做菜呢。”

那胖子卻如同爛泥一般癱在地上,怎麼拉都拉不動“你們走吧,別管我了……我就是一個廚子,他們不會把我怎麼樣的,昨天我還給他們做飯呢。”

“昨天那是他們在等贖金,留著你還有用。今天咱們殺了他們這麼多人,他們要是逮到你,別說讓你給他們做飯了,你就是他們的晚飯!”陸淵鳴嚇唬那個胖廚子,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傳來了直升機的轟鳴聲。那個胖廚師也不知道是被嚇到了還是看到了希望,用盡了吃奶得勁從地上爬了起來,在陸淵鳴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向前跑去。

直升機需要指引,陸淵鳴叫住前面的曹琴,扔給她一枚信號彈,讓她朝天放。

曹琴本來就是軍醫,雖然後來轉業了,但是在部隊裡受過的基本訓練還是沒忘的。她熟練的拉開引線,橙紅色的濃煙漂向空中,很快遠處的叢林上方就出現了一架直升機的身影。

一看到那架直升機,陸淵鳴就皺起了眉頭,那是UH-1D,樾戰時合縱軍的“合縱老爹”這種五十年代開始生產的直升機不但老舊,最要命的是載人數非常有限,一般來說能載個十幾人就已經是極限了。他們這裡要是只有人質那倒沒什麼,可河對岸還有他們行動組的人啊,這些人怎麼擠上去?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陸淵鳴招呼眾人彎下腰,頂著螺旋槳颳起的勁風向直升飛機的方向靠過去。就在這個時候,他的餘光敏銳的捕捉到遠處山頭上一閃即逝的反光,只零點一秒的時間他就馬上意識到,這是瞄準鏡!

沒有絲毫的猶豫,他飛奔向前,朝著前方舉著信號彈的曹琴的撲了過去。

對方狙擊手的目標只有可能是兩點,不是直升機就是舉著信號彈的人員,他決不能讓曹琴有任何損傷。

曹琴還沒意識到自己處在危險中,她一手抱著那個小女孩,一手高高的舉起信號彈,朝著直升飛機出現的方向走過去。也許是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她回過頭來發現,陸淵鳴正在朝著她衝過去。

“臥倒!”陸淵鳴吼了一聲,縱身朝曹琴撲了過去,就在他將曹琴撲倒的一瞬間,後背上綻放出一團血霧。直到此時槍聲才響起,迴盪在樹林頂上。陸淵鳴抱著曹琴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才停了下來,一路上星星點點鮮血染紅了地上青草。

兩人一停下,曹琴馬上爬起身來,焦急的看著陸淵鳴“小六你怎麼樣了,你沒事吧?”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再看眼睛已經紅了。

陸淵鳴仰面躺在地上,不停的喘著粗氣“我要死了,要被你氣死了!”說話間一把將曹琴推倒,同時舉起手中的SIG552朝剛才看到反光的位置掃射起來,他知道自己絕對打不中對方,但至少可以起到干擾的作用。

從槍聲來判斷,對方使用的是一支蘇式SVD狙擊槍,使用的是7.62x54R的大威力子彈,射擊距離在三百米左右。別人他不知道,要是準星是那個狙擊手,自己這邊至少有一半的人得交代在這,搞不好連直升機的駕駛員都會被幹掉。

剛才曹琴的那個行為非常危險,她完全處在靜止的狀態,這在對方眼中就好像一個活靶,難怪陸淵鳴這麼生氣。

陸淵鳴換下打空的彈匣,換上一個新的繼續朝前方掃射,口中還喊道“還愣著幹什麼,快帶著人上飛機,那架直升機可不會等你們。”

“可是你……”曹琴看著陸淵鳴背上觸目驚心的傷口,鮮血隨著後者激烈的開槍動作正在往外湧,他的整個後背都已經被鮮血染紅。

“沒事,子彈擦過去了。”陸淵鳴瞪了曹琴一眼“你再不快點我真的支持不住了。”說話間他換上又換了個彈匣,繼續掃射。

曹琴不再多言,指揮眾人朝著已經著陸的直升機跑過去,小女孩第一個被抱進了機艙,其他人也依次鑽了進去。直到胖廚師也在旁人的幫助下連拉帶拽的爬進機艙之後,地面上只剩下陸淵鳴和曹琴兩人了。

“快,我抱你上去。”陸淵鳴把身上最後一顆煙霧彈扔在腳下,不由分說就把曹琴託上了直升機。不出他所料,此時機艙內已經是滿滿當當的了,因為有胖廚師這樣的人,曹琴上去之後根本坐不下,只能抓著扶手站在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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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算是這樣,她依然向陸淵鳴伸出了手。機艙裡的其他人也在拼命往裡擠,那個小姑娘更是毫不客氣的爬到了胖廚師滾圓的肚皮上,後者早已經死豬一般攤在地上,人家爬到他身上他也沒有了任何反應。

“快上來!”曹琴向陸淵鳴伸出了手,沒想到陸淵鳴卻衝她搖了搖頭,並沒有要上去的意思。

陸淵鳴敲了敲直升機駕駛室的玻璃,示意他們可以起飛了。那個駕駛員可不願意在這個該死的地方多呆一秒,拉起操縱桿就要升空。

“你要幹什麼?”曹琴驚恐的看著陸淵鳴,眼淚都要出來了。

“我不能把他們丟在這裡,他們是我帶來的,我要把他們帶回去。”陸淵鳴啞著嗓子說道,臉上的表情淡然而堅定。

“不!”曹琴吼道,伸出手去想要拉陸淵鳴,可是直升機已經騰空而起,她什麼都沒有拉到。

“不要!”曹琴的淚水奪眶而出,稀稀落落的在空中飄揚。她作勢想要從飛機上跳下來,卻被身後那個皮膚黝黑的技術工人一把拉了回來。

曹琴突然意識到,陸淵鳴又要離開她了,就如同三年前一樣。而這一次,很可能是永訣“快上來,求求你!”

面對痛哭流涕的曹琴,陸淵鳴卻顯得很鎮靜,他笑了笑,塗滿油彩的臉上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曹醫生,祝你們平安到家,再見。”說完他轉身,大踏步的離去,沒有回頭。他們這樣的人平時從不說再見,因為誰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再次相見的機會。

再見……陸淵鳴在心中又默唸了一次,朝著剛才那個狙擊手藏身的地方走去。對方給了他一槍,這個場子他一定要找回來。

更重要的是在那個方向,還有他的兄弟們,他知道他們在等他。

濃烈的煙霧吞沒了陸淵鳴的身影,直升機猛地拉高,飛向頭頂那片蒼藍的天空,飛向祖國的方向。

天空中只剩下曹琴聲嘶力竭的哭喊聲,久久的迴盪……

“陸淵鳴,你這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