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辰淡淡望了眼女孩，回道：“我的。”
女孩被他這樣輕輕一瞥，心跳竟不期然地加速，臉龐微紅，暗道一聲這個男子長的還真是俊俏，可這種人，又怎麼會出現在工地之上？
她好不容易按捺住心中那份悸動，故作冷淡道：“這裡面寫的是什麼東西？”
蕭煜辰回了兩個字，道：“天下。”
女孩訝異得低呼了聲，雖然迷惑不解，但見著那個年輕人的冷漠態度，她便不再問下去，隨手將《與民論》 翻了翻，然後頓感無趣，將其放在自己腿上，不再翻閱。
這種形式大於實際意義的議論式文章對於她這種平凡女子來說，吸引力遠不如一條漂亮的裙子來的直觀。
女孩本以為自己在這種只有男人勞作的地方會有足夠的吸引力，卻沒想到吃了閉門羹，眼前的儒雅男子對自己熟視無睹，幾乎把自己當成了空氣。
她第一次對自己的樣貌產生了不自信。
蕭煜辰摸摸鼻子，不再管女孩，而是向王塗保問道：“李氏集團勢力有多厚？”
王塗保傻傻地望著自己的女人，兩眼盪漾起欣慰的笑意，那張精緻粉嫩的小臉怎麼看怎麼讓人喜歡，能找到這麼好看的女孩，自己真是祖墳冒青煙了，聽到蕭煜辰喊自己才回過神來，輕聲道：“江南李氏，沿海豫州，無人爭鋒，即便是東方豪苑這塊地也被李家從浩然集團與瀚海集團的嘴裡拔出，管中窺豹，其實力可見一斑！聽聞江湖上五年前獨佔鰲頭的劍仙李太白就是李家之人！”
蕭煜辰不以為意的說道：“炎陵八大王族、九大世家、七十二豪門，果然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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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塗保將視線轉向興建中的東方豪苑，並沒有聽出蕭煜辰話語裡的那股不屑，只是獨自幽幽嘆息道：“可不是嗎？李家在商界富甲一方，廟堂之上也有大官，而江湖裡更是出了一位劍仙人物，劍仙啊！可以說是整個頂層江湖中最最頂尖的存在了。”
蕭煜辰來了興趣，他倒是有點想要聽一聽這普通人眼裡的江湖，於是問道：“既知道劍仙李太白，那王二哥應該聽說過劍神風不語吧。”
王塗保狠狠抽了一口煙，然後望向長空，憧憬道：“劍神風不語可是一個在炎陵劃時代的人物，江湖人物何止百千萬，但配得上俠義兩字的唯有風劍神一人！”
“遙想當年神國勢力席捲全球，民不聊生，整個世界都是滿目瘡痍，我們這些凡人就是要苟且偷生尚不可得，我祖輩說他們那個年代，為了一個紅薯都要大打出手，沒辦法，太苦了。”
王塗保似乎陷入了自己祖輩的回憶裡，搖了搖頭繼續道：“舊皇權時代，戰爭遍佈九州大陸，一代宗師風劍神，棄文從武，為百姓持劍，逼著皇帝開倉放糧，逼著炎陵邊境的敵軍步步退讓，他開創了武不分家的傳承體系，讓那時多出了很多習武之人為國效力，平生大願便是希望炎陵全民皆兵，拿起武器反抗入侵和壓迫，護我國土，保我山河，救萬民於水火。”
“要我說，俠義風範，就應當是與風劍神一樣為國為民，而不是爭名逐利，逞兇鬥狠。”
說道這，王塗保訕笑道：“跑偏了，那個江湖太高太遠，我們普通人望都望不到，哪怕是李家都是我們這些凡人望塵莫及的，這些世家豪門，一口泡沫，都能淹死很多人。”
蕭煜辰輕笑道：“王二哥，你似乎很憧憬那個俠肝義膽的高武江湖，又很羨慕這種一手遮天的滔天權勢？”
王塗保悵然嘆道：“知我者，小辰也。”
很長時間悶不作聲的王至恩已將那根高檔煙抽到了底，掐滅後，笑道：“豹子，別一副望穿秋水的羨慕樣，尋常人家有尋常人家的樂趣，江湖也好，權貴也罷，都不是我們普通人可以去碰的，有本事的人去想叫做胸懷大志，沒本事的人去想就是白日做夢。”
說著，他轉頭望向蕭煜辰，想要聽一聽這個讀書人的見解，於是問道：“小辰，是不是這個理？”
蕭煜辰笑容怪異，卻是沒有說話，從女孩手裡將《與民論》拿了過來，然後平放在手掌心，呼出一口氣，像是要吹一吹封面上的塵土。
《與民論》漸漸翻開，其上有兩個問題，何為江湖兒郎？何為廟堂權貴？
想不到今天竟被王塗保這個貧賤草民給說了出來，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王塗保面無表情，仰頭望著一期方向一幢已封頂的高樓，說道：“誰願意這樣仰望一輩子？”
蕭煜辰淡淡的看了眼王塗保，心中思緒萬千。
慾望，是推動人類文明前進的動力，也可能是將文明推入無盡深淵的罪魁禍首。
選擇走向金字塔頂尖，到底是幸福的起點，還是痛苦的開端？
這個問題困擾了蕭煜辰整整五年，始終是沒有一個確定的答案。
蕭煜辰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季老與自己談話，野心？是人，便有慾望，有慾望就有野心，再普通的人也有野心！他看了看王氏兄弟，微微閉上眸子，然後緩緩張開，眼神有些飄忽不定！
蕭煜辰輕瞥了王塗保和王至恩一眼，眼神深邃，微笑道：“問你們一個問題，行嗎？”
王塗保聳聳肩，表示無所謂，想再抽一根煙，見到時髦女孩微怒的眼神，便忍住了。
王至恩平時就特喜歡聽這個年輕人說話，笑著道：“問，希望不會太難。”
時髦女孩本來一直在走神，聽到這個奇怪的年輕人突然想問問題，便有了一絲興趣，側耳傾聽著。
蕭煜辰嘴角微翹，一個很自然的微笑，輕聲問道：“天海大不大。”
三人沒想到蕭煜辰的問題如此簡單，女孩搶頭答道：“大！”
天海的面積和一個大州一般，能不大嗎？
這時問題又來了！
“炎陵大不大？”
王至恩：“我國是世界大陸面積第一大國能不大嗎？當然是大！”
“比之華洛大地呢？比之現在都沒有完全開闢的整個世界呢？”
王塗保沒有回答，而是開始了沉思，就是王至恩都有點恍然大悟的感覺！
蕭煜辰有些意味深長的笑道：“王二哥，天海這麼大，你就不想闖上一闖？”
王塗保埋下剛剛被蕭煜辰帶起的熱血，嘆息一聲道：“到江南沿海我都闖不出名頭，在天海，這裡如同雍京一般的地方，不是痴人說夢嗎？”
蕭煜辰望了望天空上一架劃過的飛機，聲音有些恍惚道：“王大哥，王二哥，你們說百年前，我們能想象有飛機這種東西嗎？人類竟然還可以飛入太空，那豈不是更加的天荒夜譚？”
王至恩和王塗保同時一愣，和蕭煜辰一樣望向了高空！
“王二哥，知道李家如何起家的嗎？”
王塗保眼神一眯，眉頭一皺，嘆道：“我不是那塊料子。”
蕭煜辰站起身來，心中蕩起那晚與季老聊過以後的情緒，嘆道：“這個世界又有多少人在做一件事之前就知道自己一定成功？又怎就能確定自己一定是那塊料子？嘗試，即敗，猶榮！”
儒雅年輕人的目光犀利而悠遠，望向長空道：“王大哥，我前天下午說的話還記得嗎？”
王至恩微微一愣，突然不由自主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蕭煜辰垂下眸子，閉上眼睛，任由殘陽灑落，清風拂面，緩緩道：“只要不違背道義，不違背良心，不違背初衷，為什麼不能去爭取，天海很大，世界很大，為何不爭？”
為何不爭四個字在王氏兄弟心中，也在蕭煜辰自己心中不斷傳響！
王氏兄弟看向蕭煜辰突然有一種刺眼的感覺，背靠夕陽的儒雅書生好似一個偉人一般走進了兩人的心裡！
忽然，蕭煜辰將視線收回，輕聲問道：“王二哥，李總的車你熟悉嗎？”
王塗保本來還在陷入蕭煜辰話語的衝擊中，聽到蕭煜辰這句話愣了下，回道：“熟悉，怎麼了？”
王至恩和時髦女孩都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冒昧突然，不明所以地望著蕭煜辰。
蕭煜辰繼續問道：“是什麼車？”
王至恩輕聲道：“黑色的豪華商務車邁巴赫經典款。”
蕭煜辰皺眉道：“你確定？”
王塗保點點頭，他不明白蕭煜辰為什麼問這個問題，再次輕聲道：“怎麼了？”
蕭煜辰望向馬路的盡頭道：“那輛銀灰雙色的賓利停在那裡已經很長時間了。”
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細節，只有蕭煜辰這種嗅覺如獵豹般敏銳的人才會發現。
三人聞言，臉色忽然變了，皆起身循著蕭煜辰的視線望過去，緊鎖眉頭。
在這種沙塵漫天的地方赫然出現一輛高級轎車，的確值得懷疑，雙色拼接的賓利可極為不便宜！
動則千萬！
天際暗淡，殘陽卻是如血猩紅！
馬路的盡頭，停著一輛銀灰雙色的賓利加長版，貴氣而又典雅，在這漫天黃土和機器轟鳴中，格格不入！
車的後座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容貌隱藏在車內的陰影中，無法看清。
女子忽然輕聲道：“開車。”
沒有任何多餘的回答，車子便緩緩駛離。
司機知道，女子在下命令的時候，不容許有半點遲疑。
後座的男子透過後窗玻璃回望過去，笑著道：“曦姐，他們注意到我們了。”
女子翹著長腿，坐姿優美，回道：“是他注意到我們了。”
男子瞥了眼坐在地上悠然淡靜的年輕人，驚訝道：“他就是閻王說的那個人？”
女子託著香腮，凝望著那輪逐漸西沉的夕陽紅，想到了那個不可一世的儒雅胖子，點點頭道：“嗯。”
男子轉身坐好，悠閒地雙手抱頭，笑道：“沒什麼特別之處，一個書生罷了。”
女子輕輕一笑，似漫天落花，輕輕丟擲一句：“水稻越熟，頭低的越低！像他這種人，若是不飛揚跋扈，才更加可怕。他會成為小少爺獨攬大權光復蕭家的唯一障礙！”
男子皺眉道：“那我們為何不殺了他？陰冥殿可從不會在乎是否殃及無辜。”
女子淡然一笑道：“你殺不了他，十個你加上整個宇文家族，也可能還是差了點意思。”
男子有些不服道：“一個看著有些貴氣的讀書人，我手裡有無數的槍支和武道高手，我堂堂八大王族之一的宇文氏，如何殺不了一個普通人？”
女子沒有貶低身邊男子和他家族的意思，而是淡然道：“因為他的後面是蕭園，蕭園的背後是那個陰狠無情的胖子！流沙已經注意我們了，天海這盤棋下的很大，已經大到了陰冥殿都無法獨善其身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