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節
沈風點點頭，拉著柒柒在河堤邊坐下，確認：“你真的要知道？”
“嗯！”柒柒點點頭。
“好，那我便全部告訴你。”沈風想起這些，至今都覺得難受，他自嘲地笑笑說：“我老頭子前半生見過很多場面，本來以為什麼都能狠下心來，很淡定，卻發現那天你的親兵去抓你時，幾乎所有人都迴避了。我靜默看了一會，也再也不想看下去了……
“那一刻，我心裡唯一的想法是，還不如讓你乾脆地死了好了。”
沈風轉過來，略有歉意地看著柒柒，“對不起，爸爸如此自私，又如此懦弱，但看你活得如此痛苦，宛如行屍走肉一般，去親手殺了自己曾一手帶起來的，非常信任的軍隊時，我真的是不忍心。
“這些戰士跟著你出生入死，好不容易從最後一場戰役中活下來。有些身上還滿是傷痕累累，好不容易覺得等到了結果，馬上就要看到黎明了，卻在最後，死在了你的手上……
“多麼殘忍啊，無論是對你來說，還是對他們來說，這都是一場錯誤。但他們的出征卻心甘情願，願意付出生命，去換回一個清醒的你，一個完整的你……”
“我……”
柒柒似乎在腦力勾勒出當時的場景，那些曾經是自己夥伴，是自己部下的人，一個個帶著笑，迎向了自己手裡的刀，而自己失魂地站在那，一刀又一刀，一遍又一遍摧毀他們最後的信任。
多麼殘忍啊。
這些人明知道這最後一場出征是一場必死的局，卻一個個都心甘情願地報名，用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只為換回自己的清醒……
多麼殘忍啊……
直到最後，自己也沒能實現這些人的所願……沒有給到他們，自己原先承諾的……
柒柒抬眼看著河堤盡頭的藍天，一滴淚從臉上劃過，在那瞬間，她似想起了那些曾義無反顧死在自己手裡的，自己所信任的人……
啊，我記得，我承諾過，我和他們說：明天馬上就來了，我會結束這一切，帶你們安心地生活著。謝謝你們相信我……
可直到現在……直到現在的現在，自己死過一次又活了過來，忘記一切又回憶起，卻依然沒做到自己的承諾。
這個混亂的局面還沒結束……
往生局和時間局還在對立，在往生局裡也還有很多人生活在見不了光的底層下面，在時間局裡也有很多無法擺到臺面上的交易。
自己原先承諾的那個世界，那個包含所有人期許的世界……
自己的重生是這些人的生命換來的，所以至少，自己該做到自己所承諾的，結束這一切，把明天好好地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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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風看柒柒又陷入了思考，輕輕拍拍柒柒的腦袋，和柒柒說：“別想了，這些人如果知道你現在活得這麼健康，這麼精神，肯定也會安心了。”
“爸，你說我是不是不要再遇見溫軒的比較好？”
柒柒認真地問，她眼裡無波無瀾，沒有帶著關於自己對溫軒的喜歡，而彷彿是像一個旁觀者一樣，站在一邊，用清晰的視線去看這件事，客觀地去問這個問題。
她想知道一個真實的，客觀的答案。
沈風本來想說“是，你不該再遇見他的。”但不知為何，這句話到嘴邊，卻無法說出來。
不讓柒柒再遇到溫軒，再愛上這個人，一直是他們的所想所願，卻在最後，無法堅定住自己的意志了。
沈風說：“我不知道。爸爸真的不知道。”
柒柒聞言，低下了頭，似又陷入了思考。
沈風繼續說：“但，如果你這一回沒再遇到他，愛上他的話，原本的那個沈念也回不來啊，不是嗎？”
“嗯？”柒柒轉頭疑惑地看著沈風。
沈風慈愛地笑笑，繼續說：“我這個老頭子覺得啊，不管是沈念和顧景軒，還是沈柒柒和溫軒，你們之間呀，有一種默契，其實也可以說是孽緣，有一種關聯，不得不把你們牽到一起。
“所有看到你們倆的人，都會承認，你們倆確實很配，說是天造地設，天生一對，都沒問題。但不知道為什麼，你們會愛的如此辛苦，命運如此對你們不公平。”
柒柒聽完後，竟然輕笑了一下，似也回憶了起來，緩緩說道：“是啊，命運真的對我們不公平。
“很早很早以前，沈念第一次愛上顧景軒，那時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世事無常，日日和他許諾著約定著以後，和他幻想一個屬於我們的未來。
“然後戰爭開始了，他走了，我也變了……
“2017年，沈柒柒第二次愛上溫軒，這時在那個全新的時代，互相喜歡的是兩個全新的人，他們依然相愛了，帶著青春的懵懂與甜蜜，帶著未來的期許與約定。
“然後陰謀開始了，我傷了他心，他也傷我心，我忘記了對他的喜歡，他卻記起了以前對我的承諾，所以無法繼續愛著2017年的沈柒柒了……
“現在，在妄想時空中，我又第三次愛上他了，再丟棄了所有傷心的過往後，再拋棄了那些人的血淚與不顧自己的犧牲後，我如此自私，如此惡毒地又愛上了他……”
柒柒沒再繼續說下去，她低頭想起溫軒，又笑了一下，“其實這次，我一直不覺得記不記得過去有什麼關係，我本打算，等結束這裡的事情後，等回去之後，我就和溫軒一起，去解決往生局和時間局的對立。
“我本想，只要我們倆攜手，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我本是這麼打算的，和他一起，去建立一個完美的未來……
“我本是這麼打算的……”
“你依然可以這麼做。”
“嗯？”柒柒聽到有人溫柔輕聲地說了這麼一句，她抬起頭去看身邊的沈風，沈風卻笑笑，輕輕搖了搖頭。
柒柒頓時被什麼嚇到一樣，慌忙站起身轉身去看，果然看到了那個期待的人。
溫軒淺笑著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眼裡滿是憐惜，他說：“你仍然可以這麼做。信任我，依賴我，和我一起去打破這個混亂的世界，把大家期許的明天帶回來，還給他們。”
溫軒說著，像柒柒張開了手，他臉上的表情有點哀傷，話語裡帶著幾分哀求。
“柒柒，不要再放開我的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