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
柒柒這會還分外想念一個人，一個叫琴老的醫生。柒柒那會在往生局地下違法醫院剛醒來時，就認出了其中有一個醫生是琴老的徒弟。琴老是一個很脾氣的醫生，是之前沈風專門幾次拜訪才請回來在當時的往生局醫院裡當醫生的老人。
他在往生局做醫生時已經八十多歲了，沈風本想說為他開個先例，賦予他未來人的身份，能讓他跳脫開時間的走動，這樣死亡就不會找上他。但琴老拒絕了，他說：“這本是時間的恩饋，如果連死都做不到，那永遠活在世上該是多麼痛苦。”
琴老是個很溫柔的老人，他很喜歡柒柒。柒柒因為在學校訓練時，經常會受傷，每次都不排隊，直接大大咧咧闖進琴老的辦公室找琴老給自己治。琴老每次看柒柒闖進來，都會從眼鏡後面，看上柒柒一眼，然後繼續排隊上的患者名單，順著規矩的一一看下去，只到輪到柒柒。
柒柒會和琴老抱怨說：“你每次都這麼慢才替我看，如果有一天我受了很嚴重的傷，都快死了，你還要守規矩，一個一個輪下去才到我嗎？”
琴老正在替柒柒縫合傷口，聽到柒柒發小脾氣的質問，笑著慢慢說道：“來找我的人，每一個都在垂死的邊緣。醫者不該對患者有差別待遇，都是一視同仁的，所以你的命並不比其他人的金貴。”
琴老話說這麼說，但他還是喜歡柒柒的。因為柒柒在心裡會把琴老當爺爺看待，每回放假休息就一定會去琴老家玩。按琴老的話來說，是打擾他。
後來琴老是自然地去世了，一天晚上入睡後，就再也沒醒來，第二天他沒來醫院上班，醫院裡的人才去他家找他，才發現他去世了。
琴老走的時候，柒柒正在另一個時空執行任務，和溫軒一起。他們任務結束後，柒柒看著腿上的槍傷，想著回去找琴老看時，琴老肯定又會說：“你先等著，排隊來。”
柒柒這麼想著，就笑了出來，覺得腿上的傷似乎也不是那麼痛。而一邊的溫軒這時接到訊息，他轉頭看著等待回程的柒柒，什麼都沒說，而是走上來緊緊抱住了柒柒。
那會他們還沒在一起。所以柒柒對於溫軒忽然的舉動而嚇到，愣愣地縮在那動也不敢動。
直到回去之後，柒柒才聽到了這個訊息，她轉頭看了看溫軒，下意識地反應竟然是縮回到他懷中去，不願去接受這個訊息。
自那之後，柒柒每次受了重傷，從垂死邊緣掙扎著活過來時，心裡都會在想：“如果琴老還在的話，他會不會第一個救我呢？是啊，他肯定會讓我再等等的，但沒關係，以他的技術肯定能救下我的。我相信他。”
每一次柒柒都這麼想，這一刻也不例外。
她想：“如果琴老還在的話，他肯定會給我檢查完後，然後直接告訴我，我怎麼了。是不是真的癱瘓了，還有沒有救的可能。他一定會站在一個醫生的角度給我分析，而不是擔心得罪父親，而什麼都不願開口說。
如果琴老還在的話……”
柒柒正這麼想著，完全不知道溫軒此刻已經在炸的邊緣。
不知道是誰給沈風報告了柒柒出事的事情，反正沈風的秘書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後就著急地給沈風報告。而那會溫軒又正巧在沈風，看到他的秘書很著急的走了進來，心裡隱隱就感覺會有不好的事情。
“什麼事？”沈風的聲音不怒自威，說道：“如此慌張，還沒有敲門，看來是重要的事情了？”
秘書本看到溫軒也在，有點猶豫，一聽沈風似乎要發火，怕怪罪自己，於是忙說說：“那個……局長，醫院打電話回來說，沈副官她……她……她出事了。現在正在急救……”
“什麼？”溫軒瞬間站了起來，定定看著頗害怕的秘書，便猜想到事態的嚴重性。他甚至沒有和沈風禮貌告別，就著急徑直去往醫院。
在去的路上，溫軒心裡想過了千百種等會在醫院裡會是什麼場景，還能不能看見柒柒。他甚至想，如果他過去的時候，正在手術中，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攔開所有人，進到手術室裡去陪她。
他擔心的不是無法再看見她最後一次，無法和她一起離開。
是的，在於溫軒來看，與其讓他一個人獨活著，倒不如和柒柒一起離開。
他現在還分外後悔，後悔當初答應了柒柒，說要回來陪她進行新一輪的命運選擇。如果當初自己強硬地帶著柒柒離開這，去到一個沒人能發現的地方，過著他們兩個人的生活，如果這麼做了……
溫軒想著想著，這時已不知覺走到了柒柒病房外。
他沒有立刻進去，而是站在外面，繼續把這個事情想完。
如果他當初真的不顧柒柒的意願，強行把她帶走，去過兩人的平靜生活，如果他真做了……柒柒想來也是不會開心的…
是了。
柒柒還是會離開的。還是會回來，繼續她未完成的使命的。這事情在她心中一日不除，她是一日不會安心的。
溫軒想到這，無奈地笑了。因為他知道，如果柒柒不走，那這邊無論是刀山火海，他也會繼續留著，陪她一起抗的。
所以現在病房裡所要面對的，是溫軒應該承受的。
溫軒這麼一想，似乎冷靜了很多。但當他開啟病房後，看到滿屋子的醫生，全部沮喪地低著頭，而林浩似乎很生氣，生氣到，他的表情都展露在臉上了。
“怎麼回事？”
醫生們發現溫軒來了之後，便更加慌亂了。為首的院長在溫軒的注視下支支吾吾地開口說：“那個……副局長，沈副官的情況貌似不太好。”
“有多不好。”
溫軒轉頭看著躺在床上的柒柒，她看到自己來了之後，瞬間瞪圓眼睛，似乎又怕又吃驚又驚喜。
“嗯……”
院長又一次欲言又止。
但溫軒沒再給他猶豫的機會，直截了當地說：“你知道我如果想換掉一個院長，甚至都不用請示局長的意思，現在都就可以換掉你。”
溫軒這話一出，底下的醫生們都蠢蠢欲動，但最後還是沒有院長快。院長立刻全部說了出來：“根據我的檢查，沈副官全身的器官感知都失效了。也就是說，她的大腦現在無法控制任何一個器官，也無法感知任何一種感覺。沒有痛覺，沒有味覺，沒有觸覺，什麼都感受不了。”
柒柒雖然已經想到自己可能是癱瘓了，但沒想到竟然會這麼慘。她本來預估自己最後可能會是本身不遂，膝蓋腿都廢掉之類的，結果現在直接成了一個只會思考的植物人。
真的只剩思考了……
這個回答也把溫軒給嚇到了，他愣了好一會，又偏頭看向院長身後的一群醫生，冷聲問道：“你們的檢查也是這個？有沒有人有不同的答案？”
醫生們紛紛低頭，不自覺地退了幾步。
意外地溫軒竟沒有發火，他沉沉地呼吸了一口，然後平靜地說：“好的，情況我知道了。你們先出去吧。”
醫生們都跟從死刑場上被當場釋放一般，立刻快速出去了。
“就這麼讓醫生走了？”林浩等醫生全部出去後，順手帶上門，他看溫軒如此冷靜，以為溫軒已經有主意了。
“你有什麼好辦法？說出來聽聽。”林浩問。
“辦法？”溫軒笑著搖搖頭，“沒有。”
“那你還讓醫生走了？”
“留著他們在這也沒用啊。只會更心煩。”
溫軒說完走到柒柒床邊，看著柒柒的眼神逃避開自己，然後又轉了回來，似乎含淚地看著自己。
她再說：“怎麼辦啊……”
溫軒笑著摸摸她的頭髮，然後又伸手不客氣地在柒柒額頭上彈了一下，責備道：“我說讓你好好照顧自己的，你就是這麼照顧自己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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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柒眼裡淚光更多，似乎要哭出來了。
溫軒笑了，趕緊親吻了一下她額頭，安撫道：“沒事，我知道還有一人能治好你。你肯定也已經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