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呼……
有人在拼命地跑著,跑著,像是在逃脫著後頭不停追趕的什麼——然而身後空無一物。
身上的血跡還未曾風乾,現如今混著汗水,相交融,在衣衫上合成了一片汙濁痕跡。
這人突然停下,在密林深處停下,倚著樹幹,呼哧呼哧地喘氣。右手捏牢左肩頭,緊緊捏著。
“呼……嗬嗬……嗬…呸!”
逃得太久,滴水未沾,喉中是濃重的痰,被全全吐了出來,痰中仍帶著血絲,少年人的衣衫破裂,可見傷痕累累,或是淤青紅腫或是結痂成塊。
徐七已經跑了三天了,包括夜晚。
三天,在江湖上不算長,卻也不短。
徐七從沒有這麼狼狽過,或許有,那多的是玩笑,多的是初入江湖的無憂慮。
一年江湖下來,見慣百態,也不再是當初初入江湖會被人摸去騙去銀兩的雛兒了。
現如今,這江湖上是沒有什麼人敢來摸徐七點錢囊了。至少在這之前都得好好掂量掂量能不能保住手。
徐七殺了五人,五人的名氣,足夠大半江湖人掂量掂量看的。
——咔!
徐七寒毛直豎,猛地繃緊了身子,原本急促地呼吸立馬被壓下聲來。
這片密林又恢復了平靜,死寂。
徐七悄悄轉了轉身子,才突然再度鬆懈下緊繃的身子和神經。
只不過是一隻野鳥罷了嗎?
“呼……”
不知名的鳥兒撲了撲翅膀,飛走了。
說實在的,江湖一年,從未遇到過比當下更嚴峻,更可怕的狀況,一切的一切,都要源於五日之前。
“嘿嘿,少年英豪啊。”雷宏鼓著掌,豪氣笑道,卻也不敢接近身上滴血未沾的徐七,雷宏也看不透徐七。
“不知小兄弟有沒有興趣來嶺北鏢局坐坐?不遠不遠,也就在萬古州,京城上頭一點點的地方,怎樣怎樣?”
“雷兄……”
“雷你大爺的,鄧嵩這也是你找死,套近乎啊?沒用!咱四家鏢局今日可就跟你槓上了,你要是能活著脫身,俺雷宏的腦袋割下來給你當夜壺!”
鄧嵩的臉色愈發陰沉了,臉色變幻,手掌在臉頰上摩挲著。
“沒興趣。”徐七這才淡淡回道。
“少年,你可知道這江湖可不是想象中那麼簡單,不是靠著運氣隨便殺了幾個雜碎就能為所欲為的……”
“雜碎也是你能說的?”鄧嵩突然笑道,笑中帶著鄙夷,帶著無可爭辯的氣勢。
似乎為了配合這句,雷宏倒了下去,還伴著古怪至極的“慘叫”。
雷宏似乎是故意倒下去的。
可是雷宏再沒爬起來。
日光下沉,還未到黃昏,卻也不久了,日光打在雷宏漸漸變得蒼白的臉上,其眉心幾束銀白光閃著徐七的眼。
沒人看到鄧嵩是怎麼出手的。
似乎鄧嵩就未曾出過手。
但是雷宏倒下了,眉心還插著三根細針,細針大約是醫館常見的那類,徐七是這麼估計的,三寸長的細針只露出半寸。
鄧嵩的臉色像是微微好了些許,也或者是更差。
徐七實相地沒有再挑釁鄧嵩。
鄧嵩能輕易殺了雷宏,雖然是在後者極為放鬆的狀態下——可誰又清楚呢?
那麼鄧嵩的實力深不可測,可能超過了在場每一個人,超過了方才莫名其妙死在自己手下的五人加起來的手段。
但是鄧嵩又像是不想出手。
對,就是那種古怪,而有僵硬的模樣,似乎——
鄧嵩不敢動。
鄧嵩不敢再動一下了。
方才動了一下,差點就導致他再也不能動了。
不過萬幸,自己的運氣還是好那麼一點點,至少現在沒有那嗡嗡嗡嗡嗡煩人如蒼蠅的聲音,讓他舒服了許多——即使他不敢動。
鄧嵩確定,要是隨意動了,結果就是這下半輩子好則半身不遂,壞則見不到明日的太陽,甚至今晚的月亮。
頭上的火燒雲重重疊疊,如同天上著了火。
是燒著了靈霄寶殿?是燒著了蟠桃園林?還是燒著了廣寒宮的玉樹?
雲很漂亮,燒起來的雲更漂亮。
可是沒人在乎頭頂上的雲是不是燒起來,或者說頭頂上有沒有雲——沒人在乎。
他們在乎的是雷宏是怎麼被殺的,而不是雷宏的死有多麼可惜,除了嶺北鏢局的人,在場的其他三個鏢局的,都覺得,可笑。
蹦躂太歡的螞蚱,即使本身實力強勁,也逃不過一死。
他們在乎的是鄧嵩是不是還有逃走的氣力——他們可沒想過鄧嵩可以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所有人——雖然這是事實,徐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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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七在乎的和這些人不一樣,徐七在乎的是:
鄧嵩究竟在忌憚什麼?
有什麼人值得鄧嵩忌憚的?
方才可與宋雲飛席豹席熊孫通等人一戰的傢伙,在鄧嵩面前定是毫無用處的,躺在地上的雷宏恰恰證明了這一點。不是說他們太弱,而是說,鄧嵩太強。
徐七燥熱的心態已經沉寂了下來,思慮著下一步該怎麼做,該如何做。
這當然是關乎自己此來的目的,以及最後的結果。
鄧嵩死死盯著徐七,像是要從徐七身上看出些什麼來。
忽然,風動了。
鄧嵩即可跳開原處,果不出其然,方才所立之處已有數道暗器深深打入。
鄧嵩忽然發覺到異處,此時此刻他正下不沾地,上不觸天。
上下兩難。
眼角的餘光掃到異女子,不帶表情的面容簡直完美無缺,鄧嵩這一瞬都呆了神,她身形如影迅捷如豹,毫無破綻可循之處。
果然,該到的都到了。
胸口一悶,肺腑一震,胃部痙攣抽搐。
鄧嵩忍不住閉上了眼,這一切的一切,來的都太快了——然而那柄投來的柳葉刀,還是太慢了。
果然是看走眼了,是個雛兒嗎?
鄧嵩臉上浮現冷厲癲狂之色,苦苦熬了數十載,不聞名於江湖,不現身手於人前,此刻卻得全全帶著入土——可能還入不了土,可能被野狗叼食,成亂葬崗上一具新枯骨。
鄧嵩盡費盡最後力氣朝那少年拋去數根銀針,朝著徐七點左胸急掠而去。
徐七隻看見數點銀光,只來得及微微撇開身子,只來得及用左肩代替原本的位置。
左肩痙攣巨震,頓時間就失去了感覺。
徐七噴出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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