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徐七很恐懼，而他所恐懼的，在常人聽來很是不可思議，甚至說……可笑。
徐七害怕聲音。如果教尋常人知道，那定然是要大聲譏諷嘲笑的。
然而徐七害怕的聲音，卻是許多尋常人一輩子都難以聽到的聲音。
輕薄刀鋒割開喉管的聲音。
——咔嚓。
“呼，呼，呼……”
徐七喘息著，大口喘息，似乎停止了喘息便是會即刻要了他命一般。
徐七顫抖著，渾身顫抖，沾了血的輕薄柳葉刀早已摔在地上。他不敢撿起這柄刀，甚至說看也不敢看上一眼，似乎方才用這柄刀割開別人喉管的，不是他。
——嘔！
徐七乾嘔起來。
一切的一切，讓別人眼中看起來，徐七就是一個不敢殺人的雛。
可是事實卻非如此。
徐七都不清楚自己這種極端的冷靜是從哪而來的了，揮刀切斷那人喉管，那一刻，徐七的表現絕不像現在這麼狼狽，那一刻，徐七的心境是激動的，是滿懷憧憬的，包括那一聲清脆的——咔嚓。
徐七不知道這一聲咔嚓導致了什麼可怕的後果，至少顯而易見的是——他因此活下來了。
徐七自然是打不過那兩人的，就像一月前打不過鄧嵩，打不過那五個死在他手下的人一樣。
可是他都活下來了。
不全全因為是偶然，可能是。
徐七沒有殺那兩人，老大和老四。
那兩人同樣沒殺徐七。
可是柳葉刀面上沾了血，不止一丁點。
徐七的身上也沾了血，不止一片兩片。可是他並沒有受傷。
那麼，血是從哪裡來的呢？
“你們想殺我對嗎？可是你們想過沒有，哪來那麼好賺的銀兩，如果說結果是我殺死了你們，剩下的大筆銀兩又歸誰呢？”
“嘿，這小子真是說起大話來比俺還不要臉……”
“更何況他們只給了你們一小筆銀兩，比那些尋常江湖殺手貴不了多少的銀兩罷了。”徐七依舊是平淡的口吻，頭也不抬，將柳葉刀抽出。
徐七在賭，賭這一切都如同當年老方頭給自己講述的故事一樣，先拿定金再殺人。
“呸你丫的，咱是拿完所有錢才接的活兒，你這小子……”
“說的對。”老大的臉色有點沉了。
老大直接打斷了老四的話，老四的臉不由得也陰沉下來，不是因為打斷話頭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是——
“老黑，說說這究竟是什麼回事？你不是說的明明白白是拿了錢才接的活？你不是說這只是尋常的小活？”
“閉嘴！”
老大吼道，老四愣了愣神，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作為老大的老黑又說道：
“在蜀山道面錢我們有什麼資格擺架子？你當他們找不到人來做這種事情，我跟你講吧老四，他們整個蜀山道隨便拿出個人，就夠弄死我們了。”
“不是說我就這麼怕了蜀山道，只不過這個活實在是簡單的很，他們要求我們殺了這小子，可事實上呢？”
“他們斷定我們殺不了他，我們的作用是什麼？探探這小子的底有多少就足夠了。”
“怎麼探底？如果殺不了這小子？”
徐七翹了翹嘴角，猜對了。便是解釋道：
“有兩種結果，其一是你們之中有幾個在我手下逃了回去，那麼稍微描述一下，蜀山道的老狗們就知道我的底大概是什麼了，其二是你們都被我殺了，屍體上流下的傷勢足夠他們推斷出我的身手如何——他們的人絕對能在我把你們毀屍滅跡之前趕到，或者說，你們是魚餌，而他們就跟在後面。”
老四更是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繼而皺起了眉，臉上顯而易見的是逐漸上升的怒氣。
徐七曾經聽說過蜀山道，在一個蹭了自己飯，摸去了自己二兩銀的人那裡聽說的。
這不，二兩前好歹是為自己爭取了一分活下去的把握。
但是這還不夠。
徐七拎著刀，靠近那躺在地上的兩個傢伙，他還要再賭，方才的這番話並沒有什麼太大用處，接下來的，才是決定自己死活的條件。
“他們為什麼要探底，難道還沒把握解決……”
“當然有把握，可是蜀山道也需要培養下一代，而他正適合給那些小家夥用來練手。”
“你在做什麼？”
老四沉聲道。
老大看著徐七，並不說話。
徐七蹲在兩個躺在地上的傢伙旁邊，柳葉刀溫柔地搭在其中一人的喉管上。不由分說，輕輕切了下去。
——咔嚓。
血噴湧而出，頸脖一瞬之際血衝丈高，淅淅瀝瀝落在林中空地上，落在徐七身上。
徐七笑了。徐七不知道。
“要是我是你，在這個時候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你這種可憐蟲在這種時候最後的作用，不過是耗耗我的體力，好讓他們更輕易得手些，而我——不是我不想動手弄死你們，而是我不動手，在那些蜀山道狗賊手下更容易堅持久一點……再久一點啊，他們就到了。”
說到最後，徐七像是喃喃自語，毫不將二人放在心上。
老四呆在原地，老大待在原地。
“其實啊，他們兩人對你們也不是很重要，他們死了，你們得到的銀兩更好分一些，對吧，老…黑？”
徐七湊近了另一個人，方才被切斷喉管這人的血已不再噴湧，而是汩汩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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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湊近，湊近，慢慢地割動——咔嚓。
這回，徐七將刀面橫過來，所有的血被擋住，順著刀身緩緩滴在地上，形成小片血潭。
“然後呢，是不是好大也該打一架受點傷更好交代呢？我怕我控制不住力道，那就別怪我了。”
徐七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渾身毫無防備模樣，像是一點都不在乎這兩人是不是會突然暴起。
“老四，忍著點。”老大朝著老四說了句。
“啊？”
——噗！
手起刀入骨，轉眼光景，老四的右臂上多了半柄匕首。還未等老四做出什麼反應，手切在其脖頸，老四躺地上了。
“不殺了他？”
“殺了他就太假了。”老黑淡淡回應道。
“那麼接下來，你得給我來一刀，好讓我能有個交代。”老大緊盯著徐七點反應。
“沒力氣。”徐七送了聳肩，左臂再度抽搐。
老大眯起了眼。
“不如，馭氣給你來上一刀算了。”
一柄柳葉刀浮在徐七肩頭，遙遙相指。
徐七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