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地大，躲哪兒都躲不去你這個小丫頭。”白麵無奈的聲音從面具下傳出，略顯沉悶。
聽得此話，軒馨兒嘴角微微揚起，卻又立馬變作面無表情，不似作偽。“堂堂白麵行事哪裡有遮遮掩掩，殺了人宰了狗還不都留下副白麵，赤裸裸的挑釁，毫無掩蓋的蹤跡，我又怎會找不到你？”
“憑藉著紫凌府遍佈江湖的一錦二錦作為眼線，我猜只要是個人，都逃不出你們的天羅地網。”白麵將刀收入腰間掛著的刀鞘中，緩緩轉身朝門外踏出，“這點可比錦衣衛圈養的鬣狗來得有用處的多，真是浪費了這些沒腦子的江湖人，以為攀上了官家的名號就可以衣食無憂橫著走江湖了，這不，還是給人滅了口。”白麵搖頭晃腦，摘下腰間另一側掛著的酒葫蘆，擰開蓋子正欲仰頭灌下，卻發現面具的阻礙讓他根本喝不了一滴，不由惱道：“真麻煩。”抬手掀開面具一角，將葫蘆口塞入，繼而仰頭咕嘟咕嘟，酒香飄散而出，順著脖頸流下溼透衣襟。
白麵不認識軒馨兒，而摘去面具改回易容的徐七，他是認識軒馨兒的。
當年初入江湖，身為一個江湖雛子的他，就是連初見軒馨兒時候，連她女扮男裝的打扮都是沒有看出來，還真以為同樣是個男兒，猶且記得當初在山洞中的旖旎夜晚，唯有噼啪爆響的火堆，兩個形影相弔的人，一頭驢。當時候軒馨兒還發著高燒，不斷夢囈，而他卻以為這只是個被雨淋得患了風寒的傻小子，自然是沒有將注意力放在軒馨兒身上，即使當初是他扒下了軒馨兒的衣物，守了一夜，卻連看都沒多看上兩眼。
之後兩人曾同行了一段時間，而那段時間的吵吵鬧鬧，從未從徐七的心頭遠去，若是夜深人靜，無論是坐在山林中背靠著蒼然巨樹透過枝葉縫隙仰望頭頂漫天星河，或是投宿於客棧坐在窗邊望那萬家星星點點的燈火，曾獨走江湖的時光，每一件小事每一個人，都會依稀從腦海深處浮現，而軒馨兒，自然是這些記憶中最為敏感的絲線，輕輕觸動便是不住顫抖。
仍記得當初——
那年，那座城，少年獨自上路。
未曾梳洗的亂髮斜斜地扎著，跨上毛驢。
遙望遠處，天地一線，後頭的落日，後頭的城漸行漸遠。朝著正東，欲觀滄海。
現如今，他已去過東海，路過西域，去過長白看雪，去過崑崙凌雲頂，就是連京城也去過了，雖未曾好好遊玩一番，整日裡窩在千魅那家夥的府邸中也是沒能出門逛過，沒過三四個月又是匆匆而走，著實是回想起就覺得難堪不爽。
“白？傻白？瘋子？”面前少女臉上滿是擔憂的神色，一聲聲呼喊著他的名字，卻也不是他的名字，他不叫白，不叫傻白，不叫瘋子。
“叫誰呢？”白麵微微低下頭，與軒馨兒的眼直直對上。
雙目對視，軒馨兒首先承受不住那來自於空洞洞面具下不可揣測的眼，扭過頭去。“別廢話，要麼給我老實交代你口中的‘錦衣衛暗部’，別神神叨叨的一句話都讓人聽不懂。”軒馨兒有些趾高氣揚，絲毫不畏懼白麵。
白麵笑呵呵：“我怎麼記得，有個紫衣的小家夥要抓我回紫凌府來著，當初還說的信誓旦旦的，差點讓我都信了。”
“滾！”
“好好好。”白麵抬腳就走，便是開始在心中默數起來，還未走出五步，果然那丫頭忍不下去了。“喂！”身後氣急敗壞的呼喊，白麵淡若未聞，“喂，你這個傢伙！”少女抬腳追了上來。
白麵頭也不回，助跑蹬腳便是上了屋脊，輕功三步登天他還未曾練得嫻熟，頭也不回高聲道：“紫凌府裡帶你這麼多年的那個老婆婆，我見過一面，估計她也曾留下過書信說什麼自知大限將至的東西給你，不過嘛，現在我可是要告訴你，她的死和京城暗部，以及另外一方勢力有著莫大的關係。想要知道其中因果的話，給我找兩罈子三十年陳釀的女兒紅來，後天月圓，城隍廟裡見。”
白麵的這句話放若洪鍾，敲打在軒馨兒的心頭，她愣在了原地。
白麵輕鬆躍下屋脊，卻在此刻，身後有物破空而來，趕忙扭頭閃過，一柄輕劍擦著他的面具劃過，劍柄的突起差點敲打在面具之上。
“要是弄死我，你可什麼都別想知道了！”
白麵氣急敗壞的罵聲隔著牆傳入她的耳中，她忍不住撲哧一笑，方才一瞬變得蒼白無血色的臉蛋也恢復了些許紅潤。
酒樓，角落的廂房。
廂房內有一人，若是白麵在此，必然是要驚呼出聲——這人便是方才在賭場中與他一決高下的千手菩薩。”
此刻的廂房略顯得空蕩，對桌的碗筷已經擺放安好，滿桌的噴香佳餚丁點未動，兩側各有一小桌，桌上分別是東瀛傳來的清酒，以及噴香的碧螺春。當然，此刻在如此的酒樓，茶水的淡泊香味是被菜餚的噴香和酒味的清醇掩蓋了去。
千手菩薩正等人，按理說，這樣不算是一州都城的小地方，再怎麼說也沒有需要他恭候大駕的人存在，就是那通寶賭場的掌櫃的，也是自己賣他一個面子才偶爾去坐坐莊罷了，如此的小城，是沒有人能差遣的了他的。
然而他確實是在等人，由於不清楚那人喜好茶水或是酒水，便是讓掌櫃的將茶中最好與酒中最好的供上，由他在此準備好恭候那人到來。
桌上的飯菜有些涼了，千手菩薩的神色毫無不爽或是其他，只是安靜侯著。
突然木窗大開，黑影衝落砸在廂房中，是一把輕劍，再等到千手菩薩轉頭看向本該無一人的對桌，那對桌出現的人已是毫不客氣舉筷夾菜塞入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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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不錯不錯。”這人頭髮凌亂，衣衫上也有幾道破痕。舉起酒杯遙敬一手，還未等千手菩薩有所表示，便是仰頭灌下。
“豪氣！”此人滿意至極，開懷笑起。
他身側放置了只被摘下的白麵，慘白面具上有碎裂的痕跡。
白麵笑呵呵：“我怎麼記得，有個紫衣的小家夥要抓我回紫凌府來著，當初還說的信誓旦旦的，差點讓我都信了。”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