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星星洋洋灑灑地鋪撒在天空黑藍的幕布上，臺上的說書人口中的故事引人入勝，再配合著西域的人偶，獨特新奇。演繹著千古流傳的故事：
說是千古之時，天地孕育的靈猴出世，破碎天道，棒打神靈……徐七早已清楚地不能再清楚，小時候老方頭最愛講大聖的故事了，總是在自己面前吹噓所知，因此大半的童年都是圍繞著老方頭的，聽大聖的縱橫天地間的。
幼時總愛刨根問底，把千百年的傳說給聽了個大半，以至於大聖的形象脫口而出：
一襲朱袍，一隻長棍，我便立於天地間。
任你千軍萬馬又如何？
任你天地無垠又如何？
我若早生五千年，開天闢地何不可？
這才叫高手風範！自己兩旁的老頭老道看起來脫身塵世，哪來的高手風範？老頭子在摳著腳趾，老道方才挖了挖鼻孔，手指輕彈，不知飛到哪去了。一行三人就這般坐在臺下的長椅看著露天表演。一隻長椅就坐了他們仨，徐七想對所有人解釋不認識這倆老頭。幸好自己身旁躺了兩隻長相不凡的雪貂，也算是拾起了一些臉面。
自己何時開始在乎臉面了？徐七突然捫心自問。
“大聖倒是一介英豪，風格氣態都和貧道有得一拼。”老道自言自語，聲音也不算大，周圍的人卻聽清楚了。
“潑猴又怎的了，終究是落得破滅的下場，這天道王法都是相仿的。”老頭答應道。
“是留下了傳說，卻是無用於世間，就是留下一些蕩氣迴腸的事例罷了。”
“正巧給了無用書生許多的文題。”
“估計大勢者都很厭惡它，也不得不任由，算是播種人心的故事了。”
“僅僅是故事罷了。”
老道老頭言談大聲，惹得眾人不舒服否？其實也非如此。臺上賣力地說拉彈唱著，奮力地說演著。臺下沒有安靜聽看，而是一片喧鬧。
竹城少的外鄉人，年年的大小廟會，演來演去就看慣了，也許就只是不知珍惜罷了。又有誰會對常見的事物加以珍惜呢？幼童的啼哭不絕於耳，有奔跑嬉戲摔了的，有得不到心愛吃食的，有被長輩拉在身邊不讓玩的，還有起了爭執打起來的。婦人賣力地教訓孩子，時不時還朝著當爹的罵上兩句，男人也只是豪爽地笑笑，若是在其他地方，稍微有些遵從舊傳統的，大約會一巴掌給婦人臉上的。
不過除了幽州外，多少的婦人只會諾諾的遵循聖賢們留下來的四書五經灌輸的三從四德罷了，縱使她們中的大半部分根本沒讀過四書五經。
臺上賣力地說著：“話說那齊天大聖被眾天兵押去斬妖臺下，綁在降妖柱上，刀砍斧剁，槍來刺劍刳，莫想傷及其身。”
兩隻雪貂忽地被驚醒，蹭著徐七的手，小嘴輕咬指尖，酥酥麻麻。徐七輕輕摸了摸它們的頭，兩隻小家夥又趴著入睡了。打起來的孩子似乎惹起了更大的吵鬧。
冷風嗖嗖，場面也是熱火起來：
壯的孩子是書生兒子，與書生瘦瘦弱弱還真不像，其母也是凶神惡煞的模樣，就是方才自己叫姐姐的那攤販。瘦弱的孩子爹是一屠夫，真是天生的凶神惡煞，怪不得做了屠夫。
拉開孩子後，屠夫就和兇母起了口角，事情的發展就這般演化。你一言我一語，繼而推推搡搡。現在已經掄起了長凳對打了，在場的鄰里沒有敢於上前勸架的，打架兩方太過壯碩。
臺上賣力地說著。
臺下的吵鬧蓋過了臺上。眼看戰火瀰漫快到老頭老道這邊了。兩老頭雙雙起身。
“呆子，走了。”異口同聲，也不知是不是商量好的。
徐七注意都在打鬥上了，哪還計較這般。
壯碩和肥胖撞擊在一起，場面真是……可怕。
老頭老道並行在前，轉入人漸稀少的河岸小路邊，攤位也不似之前多了。
沒有夏日的蚊蟲和不絕的知了聲，倒是顯得少了分詩情畫意。徐七才不會在乎這般，已是快步跑前將收攤的烤餅攤子。
“這小子，真是很獨特的。”
“就跟你們喜好說的赤子心一般吧？”
“猶而勝之。再說，貧道也不是那種道士出生，就是喜好遊走江湖罷了。”
“估計你已經被盯上咯。”
“何出此言？你或我皆已深入局。”
“你不是自言脫出塵世嗎？”
“老道是擯棄天道入塵世，而非你之胡攪。”
“弄亂江湖潭水也是老夫我不多的心思了。”
老道也沒再應答，掐指算著。
“對了，呆子，別忘給老道來一份！”老道突然跑前去，朝著攤位前的他大喊大叫。
老頭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同樣地大喊大叫前去：“還有老夫！”
徐七聽見身後的大喊，只想不認識他們。
“沒事兒，就三隻夠了。”徐七匆匆掏出半塊銀錠，大約半兩。
“小哥，這，找不開啊。”攤主尷尬了。
“唔……”徐七想著兩全其美的方法。
“小兄弟，攤位的東西全包了，不用找了。”老道突然插嘴道。
“滾！”
“現在是長輩說話，小孩子不要插嘴。”老道一分不懼的模樣。
“滾！”
“知道你偷錢的了。”老頭指了指老道。
“好，成交。”徐七瞬間改口。
天空翻起了點點魚肚白，夜遊廟會也算是結束了，三人奔著客棧就回去。
大約已過子時，果然冷起來了，不知道是不是小二說的“過了冬至竹城最為冷”的這句話，或者是太倦了。
“冷。”徐七冷不禁地打了個寒顫，兩隻雪貂被他護在懷裡。
“還擔心它們，小家夥可比你受寒的多了。”老頭說道。
轉入小巷，再過幾個彎大約就到客棧，是老道負責帶路的光榮任務，徐七早就不信老頭的方向感了。
魚肚白越加明亮，冷風也越加猛烈了。
懷中的兩隻小家夥睜開了雙眼，探出頭來，被徐七用手硬生生壓入懷中。它們倔強地扭了幾下，就繼續安然地睡去了。
老道突然停下了嘀嘀咕咕，也停下了腳步，老頭也是。
沒有看路的徐七就撞在了老道的背上。
“幹什麼了啊！”徐七嚷嚷，面露疲態，一晚上的遊逛已是要到了躺下便睡了的地步了。
“呆子，你不是要叫老夫有點高手風範，今日便是了。”老頭突然的豪氣道。
“又要打打殺殺真是不和氣。”老道嘆道。
徐七剛想問什麼，恰到力量的一下悶在他脖頸，徐七暈了過去。
“幹嘛搞暈他，不是說要給他看看？”
“看個頭？看看真實的江湖？心底明白就得了，我才不想得他這般早的領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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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要像你一般的人世一遭？”
“要動手就快點，老夫不給你留。”
“嘿，這也就是不自量力了？”老道早就明知來的不是一般的小家夥。
繼而嘀咕了幾句：“道袍又要染上血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