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它會不會咬人？”
“你見嫣鴦吃過野果和花草之外的其他東西麼？”
“當然沒有……它不會咬人，那就好。”徐七松了口氣。
“不吃肉就不會咬人？那……你去找個和尚問問，他們會不會咬人。不過嘛，估計你先會被打死。”千魅笑意吟吟。
徐七閉上嘴，不說話了。
眼前的躺死在鵝卵石上的小家夥，便是千魅口中的嫣鴦，尺寸髮膚價值連城的嫣鴦，嫩小的鼻翼微微翕動。近看如此，徐七這才發現這只小家夥原來不止是四蹄白色，嫩小的鼻子也呈灰白色，只是被兩側的黃色毛髮遮住，遠看是看不清的。雙目闔上，丹鳳眼角的狹長，卻在毛下連著腦側有細長的傷痕。
“這只小家夥，應該是從商客手上逃出來的。也只有西域的商客懂得，嫣鴦的眼角至腦後一塊，內含著天目淚，若是將其挖出，再售賣，是一滴價值千兩銀的寶貝，天目淚不僅可治眼疾，通明，尚且可以烈日曬，從而化固，柔軟若薄膜，可以染色，可佩戴在雙眼中，以此改變目瞳顏色。那些需要隱蔽行蹤的傢伙最少不得就是易容師的人皮面具和天目淚了，二者戴上，就是極為親近之人也識別不出。”
嫣鴦散發出的體香尤甚於沉香，其香若空谷幽蘭，時而勾人心魄，時而乘風而行，時而如墮萬丈深淵……
“那，那它，這只小家夥。”徐七略微戰慄著身子，“被割開以後……一定很痛，很痛吧……”
“不只止於痛覺，被切開取出天目淚點嫣鴦會雙目失明，一隻成年嫣鴦的天目淚只有三勺的量，也就十來滴的模樣，若是治好眼疾，就是最淺顯的也需要少說十五滴天目淚，做成色瞳，三滴一片，一片僅可使用半月，最長也不及一月。這幾天觀察下來，我早就發覺它可能被挖去了天目淚了，便也敢於在此處用上姽木。”
徐七突然起身，低頭望著全神貫注於嫣鴦的千魅，手撫上了不離身的柳葉刀柄。
可千魅頭也不抬，便是冷冷出聲道：“別去想那些無謂的事情，動手你是絕對敵不過我的，我只需一支香，甚至無需點燃，便可教你暈的跟死豬一般，再割下你的麵皮換上江湖通緝盜的，你怕是活不下去的。當然，若是我懶的為你易容換皮，直接小刀往你脖頸上一劃，你再睜不開眼來。”千魅聲聲直指徐七心頭，徐七臉色也是愈加白了白。“當然，我堂堂千魅，也是不會對這只小家夥做如此事情，若是碰巧遇上尚可販賣此物，我是絕不會手軟定然買下，可要是放那麼十頭八頭的嫣鴦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做如此事情，不屑於如此。如此一來，你更沒了這些無謂念頭的理由。”
徐七依舊不動，開了口，道：“可是，若不是江湖人人都知嫣鴦是你們易容師的神物，知道你們，或者那些懇求你們易容的傢伙，會捨得花重金買下，他們又如何會對這樣的小家夥動心？做如此的事情？若是你們對之無需，又何來此般！”
千魅忽而站起身，微比徐七高了些，雙目如深潭，似深淵，直勾勾對著徐七的雙眼，像是想讓徐七看個清楚。“小家夥，我的年歲可不是麵皮上表現的這些，我闖蕩江湖的時候，你爹孃在哪裡都不知道。”千魅身上一如既往散發著惑人的燻香味，一字一句道：“你可聽說過物以稀為貴？此獸嫣鴦，以母居多，壽歲五十載，一生只交配三次，產子絕不過二，本就是日漸稀少之物，就是我們易容師對其皮毛不感興趣，那些商客獵人也絕對不會放過它們。撇開此些不談，嫣鴦身上最昂貴的莫過於它肚上的蛻皮，軟彈勝過人皮，其價值遠遠比一張血淋淋的人皮來的昂貴。而這些蛻皮，完全可不損其分毫，你又有何可說？”
“天目淚實則雞肋，若不是長達半月的效果期，那替代之物更是成千上萬，就好比八荒出海郡的海碧珠，其膜碧綠，可置入眼改瞳色。”
“還有東海的羅峽花，花露粉紅，可凝結為膜，佩戴眼上可顯灰紅。”
“就是並川的琵琶玉枝樹，其果可擠出汁，滴入眼瞳，數日異色。”
“還有……”
千魅字字誅心，句句提及之物都是徐七聞所未聞，更不提見過的。
“我堂堂千魅，對於死物是毫無心痛可言，對於活物必留一線。殺雞而取卵之事，也絕非我會去做之事。所以，你要是想洩憤，別找我，帶上你的白麵，哪涼快哪呆著去。”至此，千魅似是累了，字字句句毫不留情，就差沒再罵出口了。
遠處的瀑布聲依舊，迴盪在山谷中來回傳想，徐七的心卻如同那峭壁之上的急流，如同直墜而下澎湃掀起的水花。
千魅的字字句句毫不留情分，將這一件事情的因果揭露的原原本本，將徐七對於江湖的最後一絲遐想也衝散了去。
千魅的手中多了一隻銀刀，在暈倒的嫣鴦腹部來回划動，若神來之筆寸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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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徐七想了許久，像是下了什麼決定，出口時候卻又欲言又止。
“想好了沒，想好了便……”
“做我師傅。”徐七神情堅毅。
“便……做我徒弟。”
兩個人，兩句話，相同的結果。
徐七燦燦，一臉尷尬的笑。
千魅一直沉著的頭，嘴角揚起不為人知的弧度，再是整了整嚴肅面龐，將手上物件用布包好，塞入懷中。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方才說著說著便是顯站著情勢太緊張，又蹲下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如今該取之物已取好，那此趟行程便可轉身而回了。
“叫聲師傅聽聽？”
“滾開。”
“喲呵，瞧你那趾高氣揚的模樣，你是師傅還是我是師傅？”
徐七閉口不言。
“行嘞行嘞，牽上你的蠢驢子，一起走，打道回府。這回要不是你，還真難找到這只小家夥，也多虧了你小子能傻到在這山脈中迷路一月，嘿，真是收了個傻徒弟，虧咯虧咯，虧的血本都沒咯。”
“回哪？”徐七直接無視了千魅的瘋瘋癲癲，徑直問道。
“那，那可是當今對你來說最危險的地方之一，莫過於龍潭虎穴，有甚於洪荒猛獸——京城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