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跟他說過幾回，說是街上討飯的可憐傢伙都是騙子。他不信。
老頭說隨便一個討飯傢伙的身家比他還多的。他不信。
這回他信了。
徐七想打這個討飯傢伙一頓，可惜對方人多勢眾。
人多勢眾？對，是人多勢眾。
不知道為什麼這種鬼地方會遇上這麼一扎堆的壯漢。
時間回溯到小半個時辰之前。
“小公子，求求您行行好吧！我己經幾日沒吃飯了。”衣衫髒亂的老叫花子在他跟前晃悠著，卻沒敢靠近。
徐七正想著城裡為何有這等破落地方，這才被叫回過神來。
估計這老叫花子覺得自己氣質不凡，才會在自己發呆走神時候苦苦哀求，晃盪在旁邊久久不離開。
徐七看去，衣著破落的老叫花子湊上前來：
“公子，老兒數日沒有吃食了，能否打賞點兒銀兩？”
徐七看那老叫花子，一臉笑容皺成菊花，身上破爛的衣物單薄無比，老叫花子似乎還在寒風中打著顫兒，汙亂的頭髮，滿是炭黑的髒臉……無一不顯示老叫花子很是像一個真正的叫花子。
“今天老叫花子怎麼這麼多……你不會是算命的吧？”
“小公子何出此言，老小兒無子女，家道中落，才落得了這個上街乞討的地步……況且這小城似乎並無其他同病相憐之人啊。”
“哦……”徐七心事重重，丟掉了一貫的摳門樣子，掏出錢囊，小心翼翼地點著錢。
要是被老頭看見這一幕，必定是要哀嘆了。
當初老頭看見過徐七在路上碰上叫花子的樣子，就算叫花子離得老遠，甚至都沒來討要，他都要掏出一兩文跑去給了。
總是惹得老頭的不解。
兩隻小家夥趁著攀上他的手，還沒反應過來已是爬上身上，四處尋找卻沒有舒服的位置，只好把長長的身體搭在他的肩上，各自一邊，晃著腦袋觀察著老叫花子，模樣甚是可愛。
“諾。”徐七伸出手去，老叫花子卻是臉色抑抑，似乎正在心中唸叨他的摳門。
“喂，你可不要這樣看，我可是遇上你這類的人都要給出好幾文的，你想想看，江湖這般大，我遇上一個給幾文，到頭來就是幾十幾百兩銀子的！”徐七自然是看出了老叫花子埋藏在汙亂下的臉上不悅。
老叫花子哼了一聲，反倒是驚著徐七了。世上怎會有這般厚顏無恥之徒！既然乞討還嫌棄人家給的少！可知四文便是一個大餅的價格啊！給出三文已經是闊綽的了！徐七越想越氣。
“還我！”徐七扯了下老叫花子的衣裳。
正轉身離去的老叫花子措不及防，也可能是故意的，順著徐七的一扯便是倒坐在地。
“誒喲！”老叫花子哀嚎著。“你你你這人，沒見過這般厚顏無恥的傢伙，你以為給了賞錢就是大爺了？更何況就給三文！要是給老夫我一兩，夠去酒樓或者一趟花樓老夫保準給你當大爺供著，真是……”老叫花子嘴一定是沒有被摔蒙，嫻熟的開始哭天喊地地大罵。
他倒是驚著了。
“你等等！”徐七叫住了突兀閉口站起正打算離去的老叫花子。
老叫花子似乎察覺到這地荒涼，並無行人，也無法憑藉著這一段悲慘嚎叫坑他一把，便是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塵土，正要閃人。
徐七蹲下身子，撿起了一塊油兮兮的碎銀，掂量一下，還是有兩三兩的。
“哪來的？老叫花子，你不是說幾日沒吃飯了？”
老叫花子轉過身來，徐七看見了破開一角的布袋，手上的碎銀被髒兮兮的手一把奪了回去。
“小子，別不識好歹。”老叫花子臉色陰沉沉的，不知道是裝的還是怎樣，或者方才的可憐模樣也是裝出來的。
徐七看著老叫花子身上的布袋，光是看看便是覺得夠重的了。
徐七看清楚了那漏口中的銀光。
“死騙子，還小爺錢來！”
“好小子，要知道，進了我口袋的錢可是不會還出去的！”老叫花子滿是地痞模樣。
倒是又驚著他了。
“不多說，這城的地頭蛇就是我！行走江湖當叫花子是老夫的愛好！”老叫花子莫名地就狂起來了，不知道是不是惱羞成怒之類的。
“哼，來啊。”徐七扯著老家夥的衣襟，作勢欲打，反正他已經被老頭給逼得沒有尊老的習慣了。
“小弟們，出來！”老叫花子向後一跳。
四五個衣著乾淨的壯漢模樣就從小巷子口鑽出了來，原來是方才被這老叫花子擋住視線沒有看見。
“不知好歹的小家夥，行走江湖也不打聽打聽老子的名號！”老叫花子惡狠狠地說。
徐七想揪著老叫花子打一頓，可惜對方已經算是人多勢眾了，來的壯漢粗鄙地罵叫，罵的是方言，徐七沒聽懂，也沒的膽子去弄懂，這下可是很危險啊。
死老頭子還不滾回來嗎？徐七心底暗罵。
壯漢已經圍上來了。只有一個。
似乎是覺得徐七看上去實在沒有什麼威懾力，就上來了一個人。
“東西留下，滾。”悶悶的聲音。
“什麼東西？”徐七裝傻問道，還想要拖一拖時間，沒準下一刻老頭就回來了。
一隻伸過來就抓向他的雙肩，看上去是要把看上去值錢的小家夥給拽走。
徐七準備好打架了。同一時刻，卻聽見了天神一般的聲音。
“把手放到噬天貂面前，是不想活嘛？”壯漢的手又立馬縮了回去。
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小貂張開的嫩紅小口又只能悶悶合上，舌頭舔了舔，也覺得乏味，放鬆地躺在徐七肩頭。
“馬……馬馬爺。”
老叫花子發自內心地恐懼起來。
由於拖著長音，倒是像是在叫“馬爺爺”了。
徐七還納悶老頭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連這種偏遠地方的地頭蛇都怕他。
繼而回頭看見了老頭，還有一個死人，也不算是死人，而是“死人”，雖然早知道這傢伙沒死，也沒有想象過他會出現在這裡。
馬子微微皺著眉頭，盯著幾個腿腳發顫的傢伙，忍著腿腳發顫的衝動。這倒好，這群傻缺！把老神仙的徒弟給招惹了，腦子沒有帶身上的傢伙，馬子恨不得上去就是一刀。老叫花子與他也熟，喜歡扮豬吃老虎，遇上不給賞錢的或者看的不順眼的，都是要帶著他身後的一群傻大個們去敲詐搶劫。
這城的官府老爺是老叫花子的妹夫。
老叫花子怕馬子的理由很簡單，上任的官府就是被馬子幹掉的，連同捕快縣令在內的十多人。
“呆子，又給人欺負了吧，老夫再三說了不要信這些裝作叫花子騙錢的傢伙。”
徐七跟吃了屎一樣的噁心，確確實實又被老頭說對了一回。
兀自狡辯道：“就他這一個罷了。”
馬子聽了，連忙幫著老神仙勸解道：“小神仙，江湖上的叫花子幾乎都是騙子，老神仙說的沒錯。”
“什麼？”徐七斜了一眼馬子，一回神間自然就是明悟了事情大概，這傢伙定是怕老頭的。
“小神仙也沒錯。”馬子焦頭爛額，暗罵著自己嘴賤。
“哼。”徐七哼哼。
老叫花子是看懂了，馬爺怕這老頭，老頭和少年關係不一般，馬爺一個都不敢惹……老叫花子就跪了下來。
結結實實“撲通”一響。
壯漢們看見老叫花子的做法，也就齊齊跟著跪了下來。
“撲通”齊齊巨響。
徐七是驚著了。
“公子爺、老神仙、馬爺，小的知錯了……小老兒任罰任打，都是小的有眼無珠，惹了自家的爺爺神仙，小的知錯！小的知錯！”每一句伴隨著一個響亮的耳刮子。
徐七倒是不怎麼驚訝了。“嘿嘿，讓你狂，你不是要小爺吃不了兜著走嗎？”徐七毫不留情地譏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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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爺饒過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有下……”
“呸！滾吧！”徐七忽地沒有了狗仗人勢的興趣。
不知為何，是因為又看透了一分江湖的真面目嗎？他反倒失落起來。
老叫花子就跟著一群壯漢跑了。一群壯漢就跟著老叫花子跑了。
“這鬼城鬼事真多。”老頭子罵了一句，一旁的馬子諾諾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