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府邸之中的溫暖勝過街路上遠矣。
臨著東海,早早地從海上吹來了和煦的春風。
她看著細嫩枝頭上的點點綠芽。
一團本不該出現的繭粘在枝幹上。
她為之吸引,便是每日都來院中瞧瞧,卻也沒有任何動靜。
徐七在城南的民居中穿行。
他懶得,也不喜歡走大街,經過了這麼多的城,也是熟悉了街上的排布,方才買了兩個饢和一碗餛飩,吃飽喝足便是在民居中閒庭散步了。
此處已是江南之北,卻有青苔佈滿了牆面,是因為毗鄰東海極為溼潤的緣故。
三人已是分開來。
自從李如風與那女子在街上相認,陡然緊張的氣氛升起時,徐七便是覺得再待下去就是攪和事了,老練地編了個理由就是撒腿走了。
苦行僧人的動作比自己還要快上一分,說是去北邊的廟裡看看去了,還表了衣服一副真誠模樣。
不過想來苦行僧也是去廟裡了,不然一個僧人還能去哪呢?
三人約定傍晚在城中的福來客棧會和,徐七也沒放在心上,反正自己是隨意遊蕩江湖的,牽著驢帶著全身家當,說不定待一會兒盡興了就是上路走了。之前和苦行僧的約定也不過是一道到這東海邊罷了的。
聽說城東門被封了,似乎是做著海賊防禦工事,海賊便也就是海盜,海上之賊,不受官府所控制,憑藉著船隻在海中來去自如,或是成群結隊或是單槍匹馬,其害處,比那山頭賊盜壞個千百倍。
山頭賊盜,擁有的只是一座山,頂多一座山脈。
海上海盜,擁有的不止一片海,而是千百片。
海上有海島,多海島荒蕪,更適合海盜紮根作寨,尚且沒有熟悉方向,根本尋不到這千百島嶼中尋常的一處。
南邊北邊的兩座大城都有船隊,卻是此城剛好沒有,也在情理之中。此城無碼頭,無商船往來,想要在海上掠奪油水不多,頂多的是那些出海捕魚的小漁船——其人根本瞧不上眼。
但也因此沒有那海防船隊,這便成了適合海賊的大肥肉了。
似乎出了城東不過幾里地就到了東海旁,自己確實要費事地繞路而去,想想就是鬱悶,李如風口中的小城也不盡是對的,走起來還是蠻大的。
——估計是因為在山頂看下來確實是個小城的緣故。
蠢驢磨磨唧唧跟在後頭,兩隻小貂趁著在無人少人的巷子中四竄,上下攀爬跳躍舒展身軀。
城是不小的,按照李如風的說法,人家也是少了許多,怪不得一路來都沒有人煙。
這些片民居內到沒有當初的什麼“虛妄之地”的破屋群嚇人,也是能夠幾步遇上一兩戶人家的。
小貂的身影如同白色的閃電,一閃而逝,方才還在屋簷上,這下又從無人的屋子窗縫中鑽了出來。
它也就東看看西看看,還驚到了幾戶人家中的守家黃狗。不過都是一個個老實趴在地上,甚至連其主人都不知出了何事,直至他帶著驢和貂走遠了才敢活潑起來。
有些城是二開或是三開的城門,這處卻是四開,一面朝東海,兩面朝外界,一面朝山脈。
他一邊想著無趣的事,右轉入正街,數十步外便是城門了。
正街上人不少,靠近城門口,又恰逢午時,進城的人不算一天中最多,出城的人也不算一天中最多,可這恰好使得此時正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景。
海風已經入了鼻腔了,帶著鹹澀的潮溼味。
迎面撞上一個傢伙。
徐七低罵著不長眼,看向那人。
此人蓑衣披肩戴斗笠——活脫脫一個山間渡船夫,確切的面容與身形隱藏在寬大斗笠的陰影下。
沒想到在東海之旁會遇上這般標新立異打扮之人。
斗笠微微抬起,他隱約看見了一個異鄉人的面容,總之有些怪異的眼光然他渾身發寒。
低哼了一聲,便是抬腳繞過此人,走了。
這人卻是看向他的背影,他的身旁,一隻驢子,行囊中探出了兩隻小腦袋。
寬大蓑衣之下的人渾身猛的一顫,旁人卻是看不出來,只是少有幾個回眸看的,也就是驚異於此人的“奇裝異服”罷了。
徐七正哼著小曲出了城門。
突生疑竇,繼而轉頭望去,街上已是不見那人。
“納悶。”他納悶道,也沒有太過在意。
香火不是很鼎盛。
苦行僧人到了這座廟前。
不大的三個字,透著蒼勁有力的書法功底的三個字——龍王廟。
苦行僧人有轉頭離去的慾望,也只是想想罷了。
“晨鐘暮鼓驚醒世間名利客,經聲佛號喚回苦海夢迷人。”
苦行僧人忽地來了興致,高誦著踏過了龍王廟的門檻。
龍王廟後院,破屋,一老和尚忽地坐起,撣了撣身上的汙塵,打了個哈欠,渾身骨頭劈啪作響。
已是正午了。
店家也不覺得這倆人的奇怪,反正給夠了錢便是大爺。
“你還好嗎。”這是李如風與段青雲同時脫口而出的一句話。
而後便是聊著家常的,直至此時。
酒樓中的人也多了起來,二樓的座位依舊空著大半。
菜餚香味四溢。
一陣腳步聲從樓梯處傳來。
“喲,這不是官府的捕快大小姐嗎?”
帶著嘲諷般的聲音傳入耳中。李如風皺了皺眉,看了過去。
一夥城衛,之所以看出,是因為都是衣著城衛服的。
城衛服比之官府捕快服倒是貼身漂亮許多的。
一行共五人,兩個壯漢兩個年輕人,為首發言著果然聲如其人,尖嘴猴腮的枯瘦模樣。
沒有說什麼一言不合便是打了起來,一句嘲諷後,來者似乎也沒有挑事的興趣,叫來小二點菜起來,點的都是一些個山珍海味。
店家當然知道一方是城衛一方是官府。兩方雖是友好,但是下面的摩擦也是不少的,光是地盤相爭就夠打上幾十架的了。
段青雲依舊一臉冷漠模樣,李如風也沒多話什麼。
氣氛一直冷冷的。新上桌的熱乎乎菜餚也打破不了冷淡氣氛。
李如風心底直發慌。
“對了,官府釋出的我的通緝令?”他看向她。
她沒回答,悶頭喝著桂花酒吃著菜。
過了許久才答道:“我幫你撤掉了。”
久無言。
李如風心升無奈,看向窗外,卻瞧見了一個頭戴斗笠身穿蓑衣傢伙。
“奇怪。”他嘀咕著。
“奇怪什麼?怎麼幫你去掉通緝令的?我可……”段青雲還未說完。
李如風便是介面道:“路上的那個傢伙。”指了過去。
段青雲也看去,卻無異樣,那街上那人已不在了。
李如風揉了揉眼,那人確實是消失不見了,街頭街尾百來丈,那斗笠蓑衣之人確實不見了。
“奇怪。”
徐七看著眼前向往已久的東海,無邊無際,波瀾壯闊,只是沒有見到潮水如雪般的景象,來的時候不太對,早晚有潮,三四月份也有大潮,恰好徐七來得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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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卻只是開春一月。
他蹲在岸邊,脫去靴子,將腳浸入水中,滿是冰涼。又想起了某事,雙手攏起一灘水,小啜了一口。
“呸呸呸!又鹹又苦又澀!”他吐著舌頭。
頭頂是是湛藍湛藍的天空,飄著幾朵白雲。
身前腳下是碧藍碧藍的海水,倒映著天空的白雲,一叢一叢的陰影。
他注意到了右邊不遠處的一隻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