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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邀請

安格斯沒想到自己老實地待在醫院,也能莫名其妙地遇到艾薩克。

經過幾次爭吵之後,艾薩克似乎一直在生安格斯的氣,而安格斯也沒有主動跑到他面前等著被他說教的念頭,因此兩人也就沒有了見面的機會和理由。然而安格斯在為一個病人做下了簡單的診斷之後,便抬眼看到了邁進醫院大門的艾薩克。看起來,艾薩克突然的造訪似乎不是為了找安格斯,在看到安格斯的時候,艾薩克甚至短暫地愣了愣,似乎他已經把安格斯在這裡任職,而莉塔還在這裡消除過他的記憶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在艾薩克身邊的那個男人看上去有著一種莊嚴神聖的氣質,在大多數人的腦海裡,大概這樣的人就是神官應有的樣子。在確認了艾格妮絲的死訊之後,伊諾終於不再是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但每個人都能從他的身上感受到沉重的悲傷。在看到那個男人之後,伊諾也察覺到了那是個有著特殊身份的人,他將自己正在接待的病人交給了安格斯,走上前向那人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您好,先生,我叫伊諾·德懷特,是我在負責這家醫院,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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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蒙·格奇,”男人環顧四周,而他目光所及之處,看到的都是重病纏身的窮人,在擁擠的大廳裡,很多人甚至分不到一張病床。這樣的景象讓他的眼中浮現出了貨真價實的擔憂與憐憫,“看起來這裡的情況並不樂觀,我想要提供幫助的人是我才對。”

“教會已經為我們提供了很多東西,貪心的人只會一無所有,”看了看丹蒙身後穿了一身神官服的艾薩克,伊諾很快就確認了對方是教會的人,“神和我們這些普通人一樣,只能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拯救為數不多的人。”

“您不信神,對嗎?”丹蒙看上去很和善,“真正的信眾都覺得神是無所不能的。”

“我想我們只是對神有不同的理解,我像大多數人一樣尊敬那位高高在上的主,只是我不期待祂拯救任何人,”面對來自於教會的神官,伊諾覺得自己終究還是應該小心為妙,畢竟醫院還仰仗著教會的支援,“人終究要自己拯救自己。”

“可您從事的工作卻是拯救別人的崇高職業,這和您的說法似乎並不相符。”

“我只是……被迫接受了一些責任而已,”伊諾攤手,回頭看了看自己一直在使用的那張寫字檯,“曾經有人將這個醫院託付給了我,而我不喜歡違背自己許下的諾言。”

一直在分心聽著伊諾的話,安格斯險些裝錯了病人的藥。他之前從沒有問過伊諾為什麼會成為一個教會醫院的醫生,然而仔細想想的話,這個大多數時候都以不靠譜形象示人的傢伙會願意待在一家貧民區的教會醫院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這裡的工作繁瑣而沉重,而伊諾是個隨心所欲的人,如果有選擇的話,他本不應該選擇留在帝都的貧民區。

“安格斯,”就在安格斯走神的時候,艾薩克拍了拍他的肩,“我們應該聊聊。”

艾薩克其實想了很多,他還記得自己是為了讓安格斯不再殺人才來到帝都的,然而他所做的一切並沒有阻止安格斯殺人,恰恰相反,他甚至讓安格斯找打了一個合理的藉口去殺人。他有很多疑問,也確實覺得兩人只有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談談,才能有機會弄明白對方的想法。他是安格斯和莉塔的兄長,然而在三人都到了帝都之後,他才發現自己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這兩個人。

“抱歉,醫院就只有兩個醫生,我和伊諾總要有一個人堅守崗位,”在經歷了不少次失敗的交流之後,安格斯其實並不想和艾薩克交談,而眼下他又恰好有正當的理由可以拒絕艾薩克,“至少現在,我們倆沒有聊天的時間。”

一個殺人者同時也能是盡忠職守的醫生嗎?艾薩克盯著安格斯,很想知道他究竟將他自己放在了什麼樣的位置上。在安格斯表現出了拒絕交流的態度之後,艾薩克並沒有就這樣放棄:“那麼我會晚些來找你,如果可以的話,還希望你能叫上莉塔。”

安格斯自己去赴約也就算了,而身為黑魔法師的莉塔是肯定不想見艾薩克的。正想要開口再找更多的藉口,抬頭時,安格斯看到艾薩克已經走向了那位名叫丹蒙的神官。作為家族之中安格斯最年長的同輩人,艾薩克似乎總是擅長做出決定,而不在乎別人是不是同意。很多人會將這樣的人說做是“有魄力”,然而在安格斯看來,艾薩克這樣的特點只會阻礙別人和他的交流。坐在安格斯面前的病人已經開始滿面愁容地訴說起了自己的病痛,這讓他不得不將與艾薩克的約定扔到了腦後,重新投入了自己的工作。

忙碌之中的人很容易忘記時間,也忘記周遭的一切,等到天色暗下來的時候,安格斯才意識到,已經是晚上了。

修女們將苦苦等在醫院門口的病人們勸走之後,艾薩克推開了醫院虛掩的門站在了安格斯的面前,他換下了那身神官服,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款式簡單的墨藍色長斗篷,以及帶著銀扣的襯衣。安格斯知道,艾薩克不想以審判官的身份和他交流,但這一副富有貴族的樣子還是和他疲憊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艾薩克似乎也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拉了拉斗篷的領口,擋住了自己的銀扣,然後四處看了看:“我沒看到莉塔。”

“她不會出現的,我想她還沒做好準備以全新的身份見你,”安格斯知道莉塔就在附近,她很少錯過精彩的好戲,卻總是不喜歡現身,“老實說的話,我覺得你也沒有做好準備見她。”

一個身為黑魔法師的妹妹確實讓艾薩克有些難以接受,他甚至曾經期待過伯尼塔為他恢復的那段記憶是假的,然而安格斯的態度卻告訴他,那段記憶並不是虛構的。如果事實真是這樣的話,艾薩克覺得,自己確實需要一點時間來思考怎麼面對莉塔。嘆了口氣,艾薩克換了一個話題:“那麼,我們去喝一杯吧。”

“我從來不喝酒。”

“我也是,”艾薩克笑了,“但人喝了酒之後,總是更容易說真話。”

安格斯已經做好了反駁這個提議的打算,然而艾薩克卻只是站起身,朝著門外走去,不留給他一點提出異議的機會。

好吧,這個傢伙總是這樣,安格斯覺得,自己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習慣了艾薩克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