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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主教

丹蒙·格奇一直都是一個虔誠的信徒,只是在大多數人眼裡,他總是教會之中的異類。

這些年來教會的風氣大不如前,神官和貴族們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虔誠,不論是舉辦盛大的彌撒,還是捐款修建宏偉的教堂。似乎自己的信仰只有被別人看到才是真實的。而丹蒙則是為數不多的,認為信仰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的人。一個真正虔誠的信徒可以一生都不踏進教堂半步,不將自己的收入捐給神職人員,也從不招搖地誇讚自己的虔誠。神的信徒應該是沉默的,唯有安靜地冥思,才能感受到神與自己的交流。

這樣的丹蒙反而在自己的教區擁有不小的威望。

人們敬重他,讓他在自己教區的地位一路攀升,短短的幾年時間,丹蒙就成為了一名教區主教。

教區中的那些信眾將丹蒙說做是最為虔誠的信徒,他們認為他具備一個主教應有的所有信念,受人敬仰是一件令人感到愉快的事情,但丹蒙知道自己必須得做更多事來回報人們的敬重才行。他曾經用自己的錢財來救濟過饑荒之中的災民,也曾到黑死病肆虐的地方為那些飽受痛苦的病人們帶去福音,然而他仍然會時不時地感到困擾。丹蒙一直堅定地相信著神的存在,然而神,卻似乎從沒有給予過回應。

是自己的意志不夠堅定嗎?還是自己的信仰不夠虔誠?丹蒙將這一切歸結於自己的努力還不夠,他相信總有一天,自己聽到神明在自己耳邊的低語。

今天一天在帝都戈德亞的漫步讓丹蒙收穫不小,他熟悉了帝都大大小小的醫院和救濟所,也確定了這裡貧窮的人們需要什麼樣的幫助。為了得到神的眷顧,他必須做更多的事才行,而想要做更多的事,就意味著他必須掌握足夠的權力,這也是他來到帝都的原因。現在的帝都應該已經陸陸續續地聚集了許多不同教區的主教,這是來自於教廷的指示。收到這樣指示的人們都心知肚明,多年沒有露面的老教皇或許已經病危了,而新的教皇,會在聚集於帝都的主教之中選出。

丹蒙希望自己可以成為新的教皇,他知道自己有足夠的能力,也覺得自己的威望足以擔任這個職位。

高階的教會神職人員不能娶妻生子,常年陪伴著丹蒙的就只有他的狗,那是一條有著純白毛髮的獵犬,卻只有三條腿。他在一個骯髒的街角撿到了它,那時,它那雙烏溜溜的眼睛流露出的痛苦和悲傷讓丹蒙至今也難以忘記。他給它取名為阿爾賓,並且隨時把它帶在自己身邊。多年的相伴讓丹蒙已經習慣了每天開門的時候都有自己的這位老朋友撲上來迎接,因此即便到了帝都,他也沒有忘記將它帶過來。

然而結束了一天的行程回到住所的丹蒙,卻並沒有像往常那樣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

犬類在忍受痛苦的時候會發出低聲的悲鳴,丹蒙快步走進裡屋,只看見阿爾賓倒在地上,鮮血浸透了它雪白的皮毛,也浸透了地毯。有人用鋒利的刀具剖開了它的肚子,卻沒有直接殺死它。在丹蒙向著那條可憐的獵犬走去的時候,一隻黑貓在五斗櫃上舔了舔爪子,發出了一聲甜膩的叫聲。那雙翠綠的眼睛裡彷彿帶著深深的戲謔,它輕盈地跳下了櫃子,順便用尾巴掃落了一個花瓶。

瓷器碎裂的聲音刺耳異常,丹蒙看到它優雅地從陽臺離開了屋子,彷彿一個驕傲的勝利者。

這是一個惡劣的挑釁?還是來自於某個看他不順眼的人的警告?丹蒙現在還沒空去想這件事,垂死的阿爾賓在他眼前掙扎了幾下,最終還是在自己的主人在自己面前蹲下的時候,慢慢地停止了呼吸。

帝都的夜晚永遠是精彩的,你不知道在哪個角落會有人血流滿地,登上明天的報紙,但莉塔顯然是知道的。和安格斯所想的完全不同,她對他和艾薩克的談話其實興趣不大,在兩人坐在酒館裡尷尬地面面相覷的時候,她則跟著一個身影走進了市區的一條街道。

在夜晚,一個披著黑斗篷的男人並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因為大多數在這個時間出門的人都會這麼打扮自己。不論是竊賊還是出門偷情的人都會將自己掩蓋在兜帽之下,沒有人會因此而責怪他們。但莉塔很早以前就注意到了這個自己正在跟蹤的人,這個男人白天是一個盡職盡責的神父,而到了晚上,他則會改頭換面。很多神官都有在夜裡尋歡作樂的習慣,但這個人不同,他在扔掉自己神官的身份之後,卻變成了一個黑魔法師。

莉塔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留意到這個人,她一直在尋找潛藏在人群之中的黑魔法師,畢竟她和安格斯有過約定,兩人只會挑選黑魔法師下手。或許是這個神父的行為讓她想起了安格斯,而接下來的那些跟蹤更是證明,這個人和安格斯確實有著不少相似之處。

這是個挑剔的殺人者,他會跟蹤那些白天虔誠,而夜裡卻在酒館或者風塵女的懷抱裡放縱自己的信徒。他殺死那些人,用他們的屍體進行黑魔法儀式,將那些偽善者的屍首化作自己的魔力。莉塔想,這個人和安格斯一樣是十足的善人,然而他們卻可以毫不猶豫地手染鮮血,一個人可以一邊走在正義的道路上,又一邊做一個冷酷的殺手嗎?

在市區一處不起眼的街角,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正將一位貴族打扮的男人送出門,他們親密地擁抱和親吻,就好像一對真正的情人一樣。很多開高價的風塵女都會提供最好的服務,從身體再到她們的一顰一笑,她們都能給自己的顧客他們想要的所有東西,甚至是被愛意包裹的感覺。只是走過一個街角,那個貴族就恢復了一名紳士應有的樣子,然而他的衣襟卻沾了一片小小的,不易察覺的口紅印。

沒走出多遠,那個人就停下了腳步,在街道的盡頭,一個漆黑的身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想要錢嗎?”不祥的預感讓那人緊張了起來,他本能地覺得那是個求財的劫匪,而面臨危險的感覺也讓他意識到在帝都的夜晚隨便出行確實是一件冒險的事情。他的聲音顫抖了起來,卻渾然不知在面對真正的劫匪時,表現出恐懼只會讓自己陷入更危險的處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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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他要面對的人,並不是一個圖財的搶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