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第一次公開處刑結束，已經過去了整整十二個小時。
次日晨，八點。函谷雨回到了自己的獨居公寓。
和往常一樣，他並沒有用鑰匙開門的打算，而是……直接踹開了門——至少從第三人稱視角看是這樣的。
事實上，如果不是恰到好處的力量，這扇門是不會開啟的，過小的力量不說，如果稍有超出甚至可能直接引起爆炸。
所以用這種方法打開門的，也只能是函谷雨自己。
“這就是你們這些平民的居室嗎？”
“公民，請注意您的用詞，殿下。”函谷雨很隨意地摘下墨鏡擺在玄關鞋架正好的位置，應著屋內的聲音道，“很遺憾，並不是所有賊窩都像我這這麼疏於打理。”
端坐在客廳沙發上啃著薯片的人的身份從各種意義上都能讓人驚得大跌眼鏡——秦帝國太子，秦帝室財團第一順位繼承人，嬴鑾。
“我倒覺得還是挺有趣的。見過你這個窩點的人想必不多吧。”
“活著的目前只有您一位。”
接過十分淡定的函谷雨遞來的熱茶，太子殿下亦是……十分淡定地轉移了話題：“我們在這種時候……這麼悠閒真的好嗎？”
“那現在還能幹什麼，我現在出門走打個車直接把你移交給‘貓’，讓你陪他上個節目？”
“呃……”嬴鑾被函谷雨嗆地說不出話，尷尬地抿了口紅茶，“…………真難喝。”
Emmm，聽我解釋，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確實也是有原因的。
函谷雨只留下九十七個數字，就讓貓尾礁的動態密碼組失去了應有的作用……這本來是一步先手。
但“貓”自然不會僅僅是這種程度而已的敵人。
他迅速改變了策略，或者說，迅速啟動了原計劃中的另一種策略。
“很高興又和大家見面了。”貓的第二次直播非常倉促，就在全世界的觀眾都在推測著第二次處決的人物到底何許人也，第一次直播會不會只是炒作之類巴拉巴拉的時候，貓卻這樣說道，“第二次處決取消了。我決定，稍微……改變一下遊戲規則。”
“就在剛剛，有人在場外用數字，和我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因為這個不大不小的玩笑，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最多不超過四十八個小時，全世界那些恨不得我立馬就地去世的政客們就能得償所願——人活著，最重要的是開心嘛，所以我倒也不是很在乎這個。”
聽到這話，很多人笑，也有人笑不出來。他們也常說這樣的話，大都清楚，接下來的多半不是好話。
不負眾望地——
“不過這樣，很多好玩的東西就沒辦法全都玩過一遍了嘛。所以我決定，將遊戲的程序加快。”
“這個遊戲的名字，叫一個人——換一座城。”直播的最後，那張貓臉直直地看著鏡頭，像在隔著鏡頭看著某個人，“我想你們會喜歡的。”
新的遊戲是個大眾無法透過投票直接參與的遊戲，但看到規則的一刻，每個人……都瘋狂了。
這確實是，一個人，換一座城。
每隔一個小時，“貓”將會從公佈的城市名單中抽出一個，決定處刑——同時，也將從公佈的人員名單中，抽出一個。
如果被抽出的人願意公開，自決，那麼對這座城市的處刑就會停止。
當然，肯定會有人懷疑——雖然你確實也玩過一次類似的把戲了，但最後你其實也就是當眾崩掉了一個不明身份的人，你說你可以為冰島沉沒負個責……可，又沒有證據。
不過，越是這種時候，越是會有血淋淋的事實自己送上來。
名單中第一位被抽出的人物，是一個阿拉伯國家的皇室——該國國王十五歲的幼弟，而與之對應的城市，則是西歐商盟中尼德蘭王國的首都，阿姆斯特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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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這個阿拉伯王族對西歐商盟或者尼德蘭王國有什麼敵意——實在是，風馬牛不相及，這個十五歲的王族小夥子，可能長這麼大還沒聽過有這麼個城市……即使聽說過，貌似也和他沒什麼關係。
這個阿拉伯國家的王室在得知事態後做出的選擇是，沒有表態。
從道義上來講，這也是相當正確的行為，主權國家沒有必要像這種類似恐怖主義的行為低頭，不過……表不表態，“貓”也不是很在乎。
一個小時很快過去了。
阿姆斯特丹在一陣超過人耳極限的爆鳴中，化作了一片廢墟。
“嘿嘿嘿，你們可以把剛剛發生的一切當作巧合，不過呢，遊戲還是要繼續，現在我將抽出第二座幸運城市……”
所有質疑的聲音都消失了。在人們還來不及悲痛和默哀之際，災難的齒輪無情地轉動起來。
紅海合眾，喀麥隆……西方國家的一位長者。
第二聯邦，聖克魯斯……櫻郡的某位亞洲小姐。
秦帝國，杭州……第二聯邦石油大亨森勒底。
……
這是個名副其實的遊戲，一個人，換一座城。
有人願意獻身，有人被動獻身，當然，也有不願意為一整座城市的生命而甘心受死的人。
他們中，有人只是單純不想死，也有不願向“恐怖主義”妥協的強硬派。
不願意死，當然是正確，正當並且完全合理的。
客觀上，哪怕數十上百萬人死去，也和他們毫無關系，他們本身也是受害者。真正應當受到指責的，是站在幕後指點江山的真兇。
可現實的情況是，儘管“貓”時時出現在鏡頭前，只隔著一面螢幕，但誰也找不到他，他像一個不存在於人世間的惡魔，法律，政治，和軍事武器的威脅統統無法將他制裁。
這是天災。
但罪的鎖鏈卻終究要有人來揹負，輿論的口風從最開始一面倒地聲討“貓”的暴行，漸漸轉變成對於那些不願為他人獻出生命之人的口誅筆伐，最後，演變成一場自下而上的戰爭。
從“身處上位之人為何不願自我犧牲”到“東西方國家為何不能相互理解”，即使各國官方有意壓制這種風氣，但……隨著時間一個小時一個小時的過去，當初被各大巨頭壓下的秘密終於浮出水面——
屢屢帶走數十上百萬人生命的武器，竟然，不是核武器，不是人類已知的任何一種大範圍殺傷武器。
未知，也就意味著沒有任何已知的制導策略能夠對這種武器形成有效的防禦。
國家機器，形同……虛設。
“你說……我應不應該去死一下呢？”嬴鑾放下茶杯問道。
他此刻身處此地的第二個原因十分明確，他也在那張四十餘人的名單之上。
第一個原因自然是……他本身就認識，並且對函谷雨非常信任，仔細想想，函谷雨之所以能切入軍機四處內線，和嬴鑾也不無關系。
正在敲擊筆記本的函谷雨抬頭看看嬴鑾：“你現在身處的地方，對你來說，是這個地球上最安全的地方，除了你自己，沒有人會對你造成任何威脅，你想做點什麼是你的自由，別把我這弄髒就行……不過，你真覺得你死了就能解決什麼問題嗎？”
“在世界上的某個地方，會有數十萬，或者數百萬人不會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死掉？”嬴鑾仔細想了想後答道。
“放心吧。秦帝國自然會安排某個‘嬴鑾’死去，只是你以後沒辦法再用這個名字生活下去了而已。你會換個名字，從太子變成私生子，繼承你所應繼承的一切。”
“‘貓’會不知道嗎？”
函谷雨笑了：“‘貓’一定知道，可……那又如何呢？他要的，也只是一個名字而已。”
嬴鑾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似地點了點頭：“他想要的，是這些名字背後所象徵的意義？”
“不光如此，貧富差距，種族矛盾，地域分歧，宗教信仰，階級立場……甚至生命本身，都只是他操作這個世界的棋子。”函谷雨合上筆記本，收起茶杯，“你真以為他是個瘋子嗎，他想要的是更好玩的玩具。”
嬴鑾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反正你已經想好該做些什麼了吧，前置工作都準備後好了嗎？”他指了指函谷雨剛剛合上的筆記本。
“你說這個？和這個沒什麼關係，這是我無聊的時候寫的小說，現在實在沒事幹，剛好有些靈感，就隨便添點伏筆。”函谷雨道。
“你還真是……”嬴鑾無奈地搖了搖頭
函谷雨掏出一枚鑄幣丟給他：“現在世界的命運暫時握在你的手裡，你朝地上隨便丟。”
“正反兩面分別代表著什麼呢？”嬴鑾問道。
“反面的話，這個世界就沒救了。”函谷雨擺擺手，走出房門。
嬴鑾將信將疑地丟擲鑄幣，鍍銅的鑄幣在空中翻出一個優美的弧線，他毫不懷疑，世界的命運將被如此決定。
那個人從沒說過謊。
搖搖晃晃地鑄幣東倒西歪，最終的結果就要出來了——正面呢，還是反面呢——
它最終穩穩地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