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以後可不要隨便出門哦~”
“為什麼？”
“不是說要加強青樓的防範嘛，子時以後也許會發生某些‘大家都不想的’後果也說不定，畢竟是那位閣主大人。”
“那是什麼？聽起來很可疑啊！”
“噓——好奇心可是會害死小狐狸的，夜雪妹妹。”
是的，這番話兩天前玉屐就和寒夜洐說過，然而寒夜洐就這樣熱血上頭地拉著毗沙門衝了出來，完全把這番警告拋到腦後。
“仙子姐姐，我們這是……在哪裡啊？”
眼前的景象讓寒夜洐感到一種難以形容的怪異感。
本來，自己是拽著毗沙門一頭衝出房門直接往玉屐的住處走的，然而剛過了一個樓梯拐角，寒夜洐就覺得不對勁。
本該是走過無數遍的，有些狹窄的，向上的木製階梯，此刻卻換了個方位，變做向下。
他這才清晰地回憶起玉屐囑咐過的那段話。
意識到不對勁的寒夜洐趕忙扭頭打算先回到自己的房間。他不知道所謂‘防範措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看到眼前這般詭譎的景象，寒夜洐覺得這肯定遠不止於他想象中的那樣只是加固加固門窗，多安插幾個守夜人的那種程度，這種情況下到處亂轉也許會更加迷失，不如先回到最初的.asxs.——
呢？
說好的最初的.asxs.呢？
寒夜洐目瞪口呆地看著陌生的迴廊，別說自己的房間了，昏暗的迴廊上一眼望去哪裡還有一扇門？
寒夜洐一時心急便要邁開腳步，卻被緊緊拉住了衣角，回頭一看，緊跟在身後的毗沙門指了指寒夜洐身旁——
恰能容進一人的深坑就在寒夜洐眼皮子底下靜靜地等待著，配合著本身就十分昏暗的迴廊，很難和周圍暗色的地板區分開來。
若是方才沒有被毗沙門拽住……
看著那彷彿深不見底的坑洞，寒夜洐震驚之餘也隱隱感到一絲奇怪。
雖然他知道張老鴇絕對狠得下心幹出這種事，但……就為了防範一個飛賊？至於麼？
寅時的青樓很靜，幾乎沒有一絲雜音，靜得能讓寒夜洐聽見這說小也小說大也大的青樓之中一些平日裡難以聽清的聲音，聽見撞針沉悶的低吟，聽見活板門開闔的扭動，各種足以致命的機關井然有序地執行著，只發出一些細不可聞的聲音。整個青樓好像一夜之間活了過來，渾身上下散發著拒人千裡之外的氣息，如臨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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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是至於的。
這種程度的戒備，別說是自己，便是蘇飛飛前來，也不知能否完好無損地走個來回。
似乎是察覺到了寒夜洐的沮喪，緊跟在身後毗沙門也不再拽著衣角，反倒安心地坐在了原地。
“怎麼了？”
“我在想，這樣也挺好的。雖然最後也沒能見到玉屐姑娘，但至少能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過完最後的這段時間。”
“……你在說什麼夢話呢，現在是自我安慰的時候麼？”
“嗯，雖然沒能再見玉屐姑娘一面，不過死之前能有這樣的待遇，上天已然待小生不薄。”
“你是在懷疑我的能力？”
男子默默搖了搖頭。月光模糊了他的輪廓，整個人看上去很安詳，無欲無念，彷彿坐化前心神寧靜的一尊佛陀。
“現在的我甚至能感受得到玉屐姑娘的存在，近在咫尺，像是在陪伴著我一樣。”
被那樣安詳的目光看著，寒夜洐漸漸覺得自己內心的不安，躁動，和那微微的憤怒都被輕輕撫平，讓他幾乎要放下心中的執念，默默守候這個痴心的男子，直到最後。
真的，就是最後了麼？
另一個聲音在質問著他。
都到最後了，還是要這樣委曲求全麼？同樣都是死，難道說死在隔空的思念之中，要勝過死在追逐理想的路上麼？
最後的最後，為什麼還是要妥協呢？就這麼甘心於隨波逐流麼？
“站起來。”
“？”
“還是個男人的話，就給我站起來。”
寒夜洐的聲音很平靜。
“什——？”
然而，沒等男子再多說一個字，寒夜洐手上猛一出力將他拽了起來。
“你不是能感受得到玉屐的存在麼？那就幫我一把，也幫你自己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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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洐也在青樓裡待了半年多了，卻從未像今天這樣覺得青樓的內部構造如此之複雜，空間如此之廣闊，就好像一個被摺疊了的架子終於舒展開來，並顯露出了平時從未向外顯露的那些驚人的錯綜複雜的結構，這其中包括寒夜洐從未見過的精緻到奢侈的雕飾，包括那一段段長得嚇人卻不知用途何在的迴廊，當然也包括那密集到令人髮指的致命的陷阱機關。
也許這半年來他呆的那個青樓都是假的……
憑藉著毗沙門匪夷所思的感應，他們越來越接近玉屐的所在，期間寒夜洐神經緊繃到了極致，總算在多數陷阱機關啟動之前防範於未然。然而即便如此，也還是有不少漏網之魚，這時寒夜洐便只有展現出在這個世界中鍛鍊出來的身法，拎著愈發虛弱的毗沙門堪堪逃開。本來以毗沙門的身法，還是多少能應付這些陷阱的，然而命火細如風中殘燭的他單是費神去感應玉屐的所在便已耗費了大部分心力，只得由寒夜洐拖著他移動，不多時，二人的體力已然能摸著底了。
然而，玉屐的閨房，也近在眼前了……
“想好了麼？一會見到玉屐姐打算說些什麼？”
毗沙門歪著頭想了想，笑著搖了搖頭。他的面色更加蒼白了，細密的汗珠佈滿了前額。
“真遜，一看就沒和女孩子說過幾句話。”寒夜洐一面鄙夷著，一面吃力地躲過悄無聲息的一根沉重的撞針。
“不知仙子姐姐可有何指教？”
“沒有。”寒夜洐沒好氣地頂了一句。想了想，又開口道，
“這種事順其自然就好，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便是。刻意去表現，反倒顯得做作。”寒夜洐想起在另一個世界裡，那些將自己誤當作自己妹妹表白的男生們面對自己時蹩腳的模樣。
“順其自然，麼。”毗沙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輕紗裝點的門前，寒夜洐停下了腳步。
此時不僅是毗沙門，就連寒夜洐自己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這扇門背後，玉屐的存在。
“準備好了麼？”
男子點了點頭。
“那就一鼓作氣拿下吧。”
寒夜洐輕輕推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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