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洐只覺渾身上下一陣劇烈的疼痛，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低估了毒羅剎的實力，直到他看見毒羅剎眼中的訝異，直到他看見自己插在自己胸口的那柄劍，直到他看見眼前那殺氣騰騰的，行走在青天白日之下的黑影。
要是從前的自己，只怕早已疼得昏厥過去了。
雖然在蘇飛飛的訓練之下傷筋動骨大大小小的疼痛也是習以為常了，但自己畢竟不是某個大劍插胸口還能若無其事一臉淡定地拔出來的半人半魔，這麼來一下還是很要命的。
雖然也接觸過蘇飛飛，青蓮，甚至是像貓主持這樣完全凌駕於他之上的存在，但接觸歸接觸，對陣時所帶來的壓迫感卻不是僅僅接觸就能感受得到的，那種對方切實要殺死你，並且有這個能力殺死你的壓迫感。
開什麼玩笑，我只是想打一架而已，可沒聽說要拼上命啊。
眼前的幾個黑影卻似乎並不急著上前，只是不近不遠地觀察著，似乎想從他身上尋找什麼東西。
半晌，一個蒼老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沒有？為什麼會沒有？”
也就是毒羅剎和寒夜洐江湖閱歷不足，若是玄澄在場，只怕會當即驚到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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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正是數年前不知為何一夜間叛出師門，從此銷聲匿跡的正派棟樑，當年的武當七劍之首青鋒劍。
然而毒羅剎雖說不識得這聲音，這隱匿於黑氣之中的姿態，確是識得的，那是暗劍盟中被那位大人賞識的幾位長老才有的‘黑衣’。
而眼前這樣的黑影竟然有五個！
這就是劉基方才說的‘自有安排’麼？眼前的這個女孩竟然需要五位長老合力——想到這，毒羅剎暗自捏了把冷汗，自己方才是與怎樣的怪物戰鬥啊……
“消息來源到底可靠麼？”
“無錯，劉姓小友這樣說了。”
“雷火劍……雷火劍……”
“這完全是在浪費時間。殺了她吧。”
“嘻，殺了她，殺了她。”
黑影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圍成的圈子也越收越小。
“吾等殺人取劍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姑娘黃泉路上不要記恨……人呢？”
“跑了。”
“怎麼跑的？”
“你們武當的梯雲縱認不出來？老眼昏花。”
“休要跟老朽提那梯雲縱。”
“為甚麼？難道你……啊哈，難不成當年君寶真人沒有傳你梯雲縱？這就是你叛出師門的理由？你這牛鼻子老道也真是小家子氣。”
“也不知是誰年紀輕輕情場失意，一怒之下削髮為尼，卻又不甘寂寞偷偷叛出師門。”
“你——”
“同是天涯淪落人，為何要互相傷害？眼下雷火劍為重，事成後再逞那口舌之利不遲。”
“……”
“走罷，若是放任她跑入皇城，行事恐怕多有不便之處。”
五道黑影散作黑塵，輕飄飄地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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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還威風凜凜的兇獸般的寒夜洐，此刻卻如同驚弓之鳥一般驚慌失措地逃竄著，身周的一草一木似乎都化作了張牙舞爪的小鬼，要來取他的性命，甚至周身的空氣中都瀰漫著殺意，讓他覺得自己只要停下來就會被撕得粉碎。
這並不是錯覺，五位暗劍盟的長老散而歸於太虛，用最簡單迅捷的形式存在著，緊緊跟在寒夜洐身周，只待寒夜洐失血過多力竭倒地，便一擁而上分而食之。
彷彿圍獵的禿鷲，而寒夜洐，便是那遍體鱗傷奄奄一息尚垂死掙扎著的狡兔。
寒夜洐疼得渾身發抖，他甚至無暇去想這些人是誰，為什麼要來追殺自己。
血液似乎要流盡，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被開了個大口子，體力，生命力源源不斷地湧出，光是維持著眼下的速度便越發吃力了。
力竭倒地似乎也只是時間問題。
寒夜洐看了看手心的淡綠色印記。有什麼用呢？無非是給自己續上一小段時間罷了，只不過掙扎的時間更長些，痛苦的時間更久些而已，結局不會有任何改變。
到此為止了麼……
“若是你有命回皇城，就去十里長街的戚記香香雞找我吃酒罷。”
寒夜洐愣了一愣，隨即抿嘴一笑，手心的淡綠色印記延展開來，化作細細的紋路，滋養著它的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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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的十里長街有不少口碑不錯店鋪，既有那陽春白雪世外桃源般的一心齋，也有那和它隔著一條街遙遙相望的，聚集了三教九流的大口吃雞大碗喝酒的生意紅火的燒雞鋪子。
“喲，這位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本店特推新品吮指大將軍買六塊送一塊哦不來一份嘛……哎，哎，客官，那桌有人了已經！”
店小二眼睜睜地看著那渾身是血的女子一屁股坐在一位客人對面，毫不客氣地抓起桌上的酒壺就往嘴裡灌。好在那客人似乎也並不在意，只是悶頭吃著自己的雞。算了，反正也沒出什麼亂子，由她去吧。真是，人活得久了，總能見到一些匪夷所思得事情。店小二搖了搖頭，忙活去了。
“空心酒還行，怕不是沒兩口就要醉倒。”
“慢著，有話好說，我只答應請你吃酒，不要動我的雞。”
男人看著自己伏在桌上的客人，伸向燒雞的手還懸在半空。燈光一暗，五個黑影浮現在身周。
“你們幾個，我甚至都沒答應要請你們吃酒，為什麼還要在這呆著？素質真差的。”
時間放緩了腳步，周圍的喧鬧在這一刻幾乎完全停滯，殺意主宰了這小小的空間。
男人眯起了眼睛。
“崑崙三陰手，崆峒勾魂爪，峨眉花飛袖，少林無相往生，武當青鋒劍，唔，幸會，幸會。”
“為什麼握手？留個念想啊，塵歸塵，土歸土，一會兒啊，怕是要真的不存在了。”
男人爽朗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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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似乎沒有成功呢。那麼，按照之前說好的，你是我的人了。”
小男孩目瞪口呆地看著桌上碎裂的黑晶，手中吃了一半的糖葫蘆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既然入了我的門下，擇日不如撞日，為師給你起個字罷。”
“姓劉名基，字伯溫。伯溫啊，不用那麼愁眉苦臉的，為師會好好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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