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青春期中總會充滿雀躍與衝動。
有好感的女生婷婷俏俏站在身前，似有似無的睥睨窺見間，免不住產生將女孩攬入懷裡，互相聆聽呼吸的衝動。女孩的皮膚很白很嫩，臉頰觸碰間像是有牛奶在面前流過，相抵的胸口間傳來對方的溫暖與心跳，夜色升起之際，雄性和雌性荷爾蒙交遞的兩人空間裡，剩下的事，大概就是托起面前待放的櫻唇，品評一啄了罷？
然而這些和莫燁全部沒有什麼關係。
因為截癱而倍顯纖瘦的姑娘抱在懷裡並不人感到暖軟，反倒像是烤雞架子般硌人胸口，長時間打理粗活和種植古怪草藥的雙手佈滿老繭與暗瘡，搭在少年脖子上就像銼刀在刮擦，上弦月掛在天上露著血色，寒冷的天氣凍得只著單衣的莫燁縮縮脖子，披著少年外套的苦艾也沒什麼涓流情話可說，略顯嫌棄地說道，“你的外套可真薄。”
“阿嚏！”莫燁有種衝動，不如將懷中少女往地上一丟，返身抱起背後追逐自己三人的那個母暴龍就跑，至少身材爆炸的蜜雪抱起來手感明顯會更好些。
“苦艾！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和你的新情人設計害我！”臉上佈滿三瓣花紋路的蜜雪聲嘶力竭大叫著，她的身邊跟著不少面色同樣慍怒的學院女生，驚得寒夜中不少已經入眠的人家開窗看起熱鬧來，槍擊與決鬥在洛特街頭巷尾不是稀罕事，不過一大幫女生像是追偷腥貓般地在街頭暴走，放在整個墨霜都略顯有趣。
“嘶。”全身裹滿繃帶的應錫即使是個強悍的獵人，受了重傷之後終究跑不快，他倒吸了一口冷氣，背後那小女娃口中所說，苦艾的新情郎指的似乎是莫燁，語氣略顯雞婆地問道，“年輕的債主，後面那個是你為了追苦艾小姐而始亂終棄的前女友麼？”
“並不是。”莫燁和苦艾異口同聲回答。
苦艾感到詫異，畢竟在為蜜雪修完槍，被她和鄭意折辱一番以後就再沒有見過面，也不知道對方的怨氣從何而來，便審視著莫燁，“你是對她做了什麼？”
“故事有些長。”莫燁簡單說了一下追蹤蚯蚓肉的過程，直到鄭意身死，一些涉及秘密的問題略過不表。苦艾恍然道，“鄭意死了嗎？”
“是的，死了。”作為直接擊殺鄭意的人，莫燁已經忘記殺人的過程，只知道清醒時對方已經死得不能再死。發現懷中的少女表情恍惚，問道，“為那種人渣傷心嗎？”
“是有些感慨，畢竟是曾經瘋狂追求過自己的人。”被莫燁奔跑的姿勢顛地有些難受，她扶著莫燁的脖子穩了穩身，面無表情道，“問題是冤有頭，債有主，要報鄭意的仇就找你，要算欲之主僕的帳就去找成癮藥的賣家，和我有什麼關係。”
“傲慢的人總喜歡在心中豎立莫須有的靶子敵人，無論自己發生什麼不幸，都會將錯誤歸咎於對方。而這樣的假想敵，往往是讓這些傲慢者感到深深自卑的人。”
應錫笑了笑，轉頭和莫燁道，“你剛剛說那些欲之主在酒窖中發瘋似的相互廝打，倒是讓我想起了今晚和你說過的那樁古怪任務。”
“……”莫燁倒吸了口冷氣，“在屠村事件中自相殘殺的魅魔。”
眼前陡然現身的人群攔住了三人的去路，從十五歲到四十三歲年齡不等的俏麗嬌軀們出現在街道的各個角落，與後方蜜雪一行的追兵合圍將莫燁他們包夾在當中。
“你就是苦艾嗎？”穿著貴族裙裝的女性走出人群，手持面具遮擋下看不清她的容貌，傲然不失風度的語氣能讓人感受到她的身份非同一般，看著宛如老鼠般瑟縮在莫燁懷裡的苦艾，她讚賞地點點頭。
“確實是個美人架子，難怪兩年之前全城的年輕人會為你著迷，西省的盛名也不負王都的少公主。所以，為了你的卿卿性命，交出欲之主的解藥吧。”
苦艾一臉懵然，“你在說什麼？”
“別裝蒜了！”臉上帶著花瓣圖案，略顯可笑的蜜雪慍怒道，“那個知情者已經全部告訴我了，欲之主僕的煉製者就是你，而解藥的配方，也只有你知道。”
苦艾眨眨眼，“冒昧問一句，那個知情者是誰。”
她掰掰拳頭，說道，“我有些事情需要和她談談。”
苦艾隨後看向莫燁，悄悄道，“你不是說今晚學院宵禁了嗎，這些人怎麼還能跑上街？我離開學院這些年校風怎麼這麼差了。”
莫燁只能聳肩以對。
“知情者不願透露名字，但我保證，那人瞭解你的一切，包括你的情郎。”蜜雪深深看了眼莫燁，恨恨道，“欲之僕無法控制他，想必就是你先給他用瞭解藥罷？”
“不不不，其實身為欲之主的你其實可以控制我的。”莫燁晃了晃手背上黑色的三瓣花紋樣，認真道，“譬如說你現在讓我帶上苦艾去學院呆上三天，我絕對能做到。”
“年輕人，你可真調皮。”穿著緊身皮衣，用斗篷覆蓋住臉的女獵人嬌媚地笑了起來，“因為能合成成癮藥和興奮魔藥，蚯蚓肉在法律中是禁物，雖然王室權力衰微，王國法律入不了城，洛特只有《白翼伯爵轄地臨時條例》而沒有墨霜憲刑民三法，然而蚯蚓肉的栽培與販賣依然受到了嚴苛限制。我調查了一下洛特黑市半年中蚯蚓肉的培殖孢子交易記錄，只有一筆由你購買的單子。”
苦艾一翻白眼，“我買蚯蚓肉孢子用來栽培關你們什麼事？難不成欲之主僕還是用蚯蚓肉煉製的？”
穿著華服的面具女人接過話題，“雖然我是一個獨守空閨的家庭主婦，但我也是一個興趣使然的煉藥師，我讓下人調查過，欲之主僕作為新型成癮藥，周邊城市中只有洛特有出售，煉製地點九成可能就位於洛特。”
“成癮藥的成份我分析過，除了一種不知來歷的突變物以及幾種對女性生理造成破壞的草藥外，混雜的干擾物經過高速離心分離，我發現了蚯蚓肉孢子的成分，量很少，藥性和欲之主僕無關，是在欲之主僕煉製過程中透過空氣混入的。也就是說，煉製欲之主僕的地方，曾經存放有大量保有活性的蚯蚓肉，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出洛特還有誰擁有如此多的魔蕈。”
“你們既然能查到我買了一批用來培養的蚯蚓肉孢子。”苦艾嘆了口氣，道，“那是不是也能查到一個老不死的曾經在黑市販賣過一大批蚯蚓肉？成熟能散發出孢子的蚯蚓肉，在我手頭上停留沒超過一天。”
“不好意思，我們並沒有查到這種記錄。”女獵人嬌笑道，“除非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不然在黑市間的物品流通一定會留下痕跡，可惜很遺憾，我們並沒有找到坊間蚯蚓肉成品交易的資訊。至於你說的那個老不死？”
她勾了勾手指，幾個少女像是拖死狗一般將依然酣睡的老賭鬼拖了出來扔到地上，“很遺憾，在我們給了他兩百五十墨磅作為酬金後，尊祖父已經坦然承認了所有對你的指控。”
少年、少女以及受了傷的獅派獵人同時以手扶額，慨然感嘆道。
“該死的老不死。”
與莫燁這裡的膠著不同，三公里外住宅區的某棟破舊樓屋中的故事更為順暢。面色陰翳的少年身上還帶著莫燁留下的傷勢，脖子上用繃帶纏繞的固定架讓他的脖子難以扭動，划著一根火柴，他悠悠對腳下踩著的疤眼老頭說道，“給你一根火柴的時間，告訴我，切諾比還有他的狗腿子凌度，到底在哪？”
老頭冷笑一聲，對著勒斯吐了口口水，旋即被一槍打爆了腦袋。
勒斯扔下燃盡的火柴，踩住切諾比的另外一個手下，又點燃一根火柴後，沉吟道，“切諾比把那位先生賣給夜火家族的真知藏到了哪裡？他又是否和那位先生有過接洽？”
被亂槍打爛了半身的青年命已經不久，然而他依然畏死，嚅嚅著道，“切諾比老大接到夜火家族要襲擊味精工廠的訊息後，就帶著我們捨棄工廠，全部撤離到這第二基地中，那些真知被他留在了工廠裡，他說要去取，便帶著那只魅魔騷狐狸出了門。後來他一個人回來了，表情和神態不太對，將真知藥片分給大家，說是要帶領大家去做一件大事。”
一根火柴完了，勒斯感覺聽著沒盡興，便又划著了一根。
“接著說。”
“大家信任切諾比老大，便相繼吃下了過量的真知，一個個發狠得像是蠻牛，但我沒敢吃，因為老大的表情太過恐怖，就像變了一個人。然後，他就帶著大家衝到了獵人協會，呵，在獵人的火力網中被排隊槍斃。”
青年不甘道，“他背棄了我們所有人。”
“火柴完了，感謝發言。”
一槍打爛青年的腦袋，勒斯掃視四周圍散落的十餘具屍體，對全副武裝的手下們道，“按那個死小孩的說法，這裡應該藏匿著真知。有什麼發現嗎？”
“除了一些爛床和被褥外，沒有其他發現。”一個手下報告道，“我們沒能發現失蹤的真知，另外少爺……”
他對著勒斯耳語道，“屋外面有獵人正在聚集。”
“好快的動作。”勒斯皺眉道，“早知道就把那小乞丐的房子燒了，毀屍滅跡一了百了。”
他指揮道，“找一下有沒有機關暗道，這個鬼地方雖然易守難攻，但被包圍以後便完全沒了退路，既然是第二基地，應該有地道能讓他們逃跑。”
他的手下們很快就在壁爐的位置有了發現，拉開被固定在牆體的柴火叉，一道暗門緩緩開啟，勒斯在手下簇擁下來到門口，為了確認黑暗的門後氧氣充裕，他划著一根火柴往門後丟去。
從暗門走出來的人影伸手接住火柴。
一明一暗的兩人視線正好適應了對面的光線，看清來人的面孔後，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兩人同時拔出槍指著對方。
身旁跟著魅魔的“少年”憤怒道，“勒斯！”
看著將自己的酒館拆成碎片的人，勒斯同樣報以最激烈的怒火，在醫院中的時候，他便已經讓手下調查清楚這個學院學生的身份，聲嘶力竭大吼道，“莫燁！”
“少年”一怔，旋即擺了擺手，用真實的聲音說道，“不對不對，這張臉是變形怪煎藥做出來的人皮面具，我是切諾比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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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好意思認錯人了。”聽出對方的真正身份，勒斯木然地點了點頭，旋即再度和對方互相舉槍。
“勒斯！”
“切諾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