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抱歉,奧歌院同學,希望你不要生氣。”
稍微冷靜下來一點後,嵐接過清本霧識遞來的炒麵麵包,雖然心裡還是有些不爽,但她還是拆開了包裝袋,蹲坐在太陽照射不到的自動販賣機旁邊啃了起來。不管怎麼說,食物是沒有錯的。
“我才沒有生氣。”
才怪,嵐只不過是不願意承認被這個“普通人”弄得異常惱火的事實罷了。確實,嵐雖然是個很可怕的人,平常對待其他學生也是兇巴巴的,但真正意義上的“生氣”還是很少的,因為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生氣”便能解決,只要稍稍露出一點可怕的表情,大多數時候事情就會按照自己所期待的那樣發展。
自己究竟為什麼會變得如此不冷靜呢,要說自己也不清楚的話那一定是在說謊。她其實早就發現了,這個叫做霧識的,看上去有些瘦弱的男孩區別於其他無聊學生的“不同之處”。人類的心是很強大的,嵐當然也知道那並不是指的生理意義上的心臟——而是像霧識這樣的傢伙——這種對什麼都不會畏懼,永遠以積極和正面情緒去面對的傢伙。
——但是我是不會認同的——
“奧歌院同學果然很厲害呢,不管從哪個角度看。”
“那是當然的。”
“不管是打架時的樣子,還是說話時的那種傲慢的感覺,都無時不刻地透露著那種唯我獨尊的氣息,所以我很喜歡奧歌院同學的那份‘強大’。”
“……是嗎。”
嵐三下五除二地將炒麵麵包吃完,把包裝袋捏成一個緊實的小球,接著,她抓過霧識的手,把包裝袋小球放在霧識的手心。本應該是塑膠製成的包裝袋體積被壓縮小了數十倍,形成了一個有著粗糙表面的堅固球體,如果不是親眼見證這個東西是如何形成的話,霧識根本看不出它是用什麼材料做出來的。
櫻實的無雙風暴盯著這個比自己矮小的男生,對方因塑膠球體的原因而露出驚訝的神情——這一點反應還算在嵐的意料之中。
“既然你都知道我是怎樣的一個人了,那麼請你不要再接近我,我只會給你這樣的普通人帶來麻煩。”
“‘麻煩’?那是什麼意思?”清本霧識停頓了一下,抬起頭問道,好像是真的沒明白。
“……自己想去吧。”
嵐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向著沒有人的方向嘆了口氣,遠處,像倉鼠一般的蘑菇頭少女蹦蹦跳跳地朝她跑來。
“啊!嵐醬!不要到處亂跑呀,害得我找了你好久!”
真田龍龍子又嘟起嘴巴,嵐便像個安慰妹妹的大哥哥一般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抱歉抱歉,我正要回來,今天放學一起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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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原諒你!”
伴隨著龍龍子喧鬧的吵鬧聲,“櫻實的無雙風暴”奧歌院嵐和她唯一的好友背對著清本霧識離開,彷彿還想再確認一眼似的,嵐有意無意地扭頭用眼角瞥了一眼霧識的表情。
但是,這個無意識的回頭帶來的結果是,有些不可思議的震驚。
——後者正像個如獲至寶的孩子一樣將塑膠小球捧在手心,臉上掛著幾分害羞、興奮和激動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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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奈川櫻實高中的鐘樓在夕陽下敲響,流雲滑過指標之間,彷彿暗示著時間的流逝。學生時代永遠能在一個人的一生中留下最美妙的回憶——但不是我——奧歌院嵐如此想到,電視劇、電影、小說和漫畫中那樣的情節是不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可能,也不想要。
“那麼再見咯!嵐醬!明天再見!”真田龍龍子元氣滿滿地向嵐揮手道別,嵐同樣也以聽上去充滿幹勁的聲音向她回應。
“嗯!”
電視劇裡面的角色也好,青春校園題材的電影也好,都在無時不刻地冒著傻氣,偶像也好,電影明星也好,看起來一個個都那麼脆弱不堪,就算是超能系的王道漫畫,角色與角色之間的那些友情也毫無真實感可言,彷彿都是堆砌在言表的廉價產物。
嵐記得,唯一讓她感到崇拜的,是小時候在電影熒幕上看到的大怪獸,如巨石一般嶙峋的鱗片、尖牙,龐大得足以一尾巴將高樓大廈攔腰折斷,口中還能噴射出切割一切的光束,將軍隊、警察、所有人都踩在腳下。哥斯拉——嵐好像記得是那個名字。但是人是沒有辦法變成怪獸的,回過神來仔細一想,那些童年的幼稚想法真是可笑。
“一杯奶茶,涼的,不要冰塊,少糖,謝謝。”街角的奶茶店是令嵐少有地值得掛念的地方,要是奶茶店搬走了或是關門了,她就能消沉整整一天。
雖然人是無法變成哥斯拉的,不過——確實有像哥斯拉一樣強大的人存在。
那就是奧歌院龍一,也就是嵐的父親。
風是龍之子,就和名字裡暗示的一樣。如果奧歌院龍一再次在嵐的面前出現的話,她大概會嚇得如同被獅子盯上的羚羊一般一動不動吧,但自從他離開自己和母親已經有好幾個年頭之後,父親的臉已經變得漸漸模糊了起來,那張兇暴、充滿戾氣同時也強大得令人窒息的臉,最好從自己的記憶中抹去比較好,嵐這樣想著,冰涼醇厚的甜味液體透過吸管上升起來,湧入口中。
自懂事起,嵐就已經展現出她非凡的“才能”了,籃球、排球、田徑、空手道、劍道、柔道……一切與體能相關的、以追求“強大”為標準的,無論是運動還是競賽,或是武術,嵐在接觸其的一瞬間就能將其掌握,永遠都是第一,永遠都是最強,自己能輕輕鬆鬆做到的事,對別人來說卻是困難至極。
一開始嵐也對此感到困惑,但當她察覺到這就叫做“才能”的時候,“無聊”便如影隨形地跟誰在她的身後,不過……那其實也不算是“無聊”,而是“寂寞”。
一個“努力”的人永遠也體會不到的“寂寞”。
“我回來啦。”
嵐推開門,空蕩蕩的家裡彷彿沒有一絲人的氣息,看起來媽媽今天晚上又要上夜班,桌上留了一張“小嵐自己做飯吃哦”的紙條。
“唉,這傢伙怎麼當媽的,回到家都沒有香噴噴的飯菜等著我嗎?”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嵐還是老老實實地系上圍裙,走進了廚房,她開啟冰箱,想起裡面只剩下昨天熬的味增湯。
洗菜、切碎、淘米、煮飯,將冰箱裡的味增湯熱好,在兩個碗中添好兩人份的米飯,將食物放進托盤中端好,嵐走向走廊盡頭一間緊閉著的門。奧歌院嵐並不是獨生女,在這個沒有父親的家庭中,還有另一個男性生活在嵐的周圍。
“哥哥,飯做好了,我進來了哦。”
門的另一頭是堆滿了書本、模型和畫具的房間,空氣裡瀰漫的是一股陳舊的奇怪氣味。那個被稱作“哥哥”的人影埋首在堆滿電子線圈和液晶屏幕的桌子之間,手持數位筆不斷在電腦前勾畫著,對妹妹的話語毫無反應。奧歌院雷光是現代的貴族,足不出戶,不問世事,沉浸在他“高雅”的興趣之中,畫筆、漫畫書和平面世界就是他的一切。
“今天……也畫了不少吧,有被出版社看上嗎?”嵐試探性地問道。
“沒有。”
得到的回答僅僅只有冷淡的兩個字。
“……”
“……”
“嗯……那,你先忙吧,吃完了之後放在門外,我會收拾的。”
無法對話,也不知道如何交流,嵐輕輕地退出門,那就是她曾經最喜歡的哥哥。
“每次都是這樣。”
嵐低下頭,肚子已經餓得咕咕直叫了,她決定還是先拿起筷子填飽肚子再說。但是在下一瞬間,腦中閃過了清本霧識微笑的臉頰,那純潔無垢的笑容令嵐皺起了眉頭,手中的一雙筷子在無意間應聲而斷。
“今天真是受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