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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 幻由心生

胡不道更加熱情起來,與當歸、楚楚敘談。其實,水雲門的瘟疫已大大好轉,從五天前開始,不再新增患者。有兩名原道宗弟子熬過了瘟疫,正在康復中。吳有虛外出尋找解藥,目下不在水雲門。

當歸略感失望,不過來都來了,好歹該拜會一下水雲門,方合乎禮節,兩位同門也應當探視。他問道:“師父配出藥方了?包含哪些成分,橘蘇梗和錫青粉是其中之一嗎?”

“是的。藥方的具體配伍不清楚,我在醫藥上是外行。”

“在下追隨師父數年,學得了少許醫術,如不嫌棄,願往貴門照料病人,協助大家復原。”

“太感謝了,何道兄高義。既然是藥王的弟子,當不至被瘟疫侵害,咱們這便同行。”

在三人交談的期間,苗烏毛手毛腳,不停抬爪子拍當歸的大腿,或者咬扯衣襟。當歸與它相處了好幾天,漸漸熟悉脾性,知曉這表現反常。

胡不道注意到了苗烏,好奇詢問:“此貓是何品種,樣貌不同一般,我第一回見識。”

當歸回答:“深山中偶然遇見的靈獸,捉了帶在身邊,時日尚短,沒有完全馴化。”

他抱起苗烏走到一邊,背對胡不道小聲道:“你搞什麼鬼?”

苗烏鬼鬼祟祟,神秘兮兮:“這個變種人很厲害。”

“怎麼個厲害法?”

“身體中的能量特別強,比你厲害多了。”

“除此之外還有別的不妥嗎?”

“沒了。”

當歸心想,水雲門中有比自己強的高手份屬正常。自修道以來,他多半是依仗勝天刀以弱勝強,單論真氣的造詣,並不高明。

對於苗烏的警告,當歸沒放在心上,返身與胡不道招呼,共同出發。

半個多小時後,三人越過賀蘭峰,下方顯現一大片閃亮的水面,即天水湖。

胡不道率兩人降落在山麓上,抱歉地說:“本門在天水湖底設定有防禦法陣,從天空飛行將激發攻擊。原本在湖的這一邊有十幾名弟子警衛,若來的是朋友,可關閉法陣。由於爆發瘟疫,人手不足,法陣無人管理,咱們只能坐船渡湖。”

當歸和楚楚道無妨,反正閒著無事,慢慢走觀賞風景更好。

三人沿山路前行,苗烏在後面蹦蹦跳跳地跟隨。它愈加煩躁,不停地左顧右盼,毛扎撒起來,充滿了警覺。

從天上看湖水就在下面,實際上有不遠的距離。走了一個多小時,草木逐漸稀疏,一大片平灘呈現在面前。地面上結著白花花的鹽漬,空曠荒涼,不像淡水湖那樣生長有蘆葦之類的水草,湖面上不見水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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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邊,有幾座建築,一條裝卸貨物的棧橋延伸至湖水中,幾艘大小不等的船停靠在橋下。那就是水雲門的驛站。

“我們上船。”

胡不道當先向碼頭走去,當歸和楚楚緊隨。沒走幾步,苗烏突然躍起,撲向胡不道的後背。

變生不測,距離過近,當歸沒來得及攔阻。苗烏到了胡不道的頭頂,揮爪子抓下。胡不道似背後長了眼睛,看也不看,反手一撈,掐住苗烏的脖子,捏在手中。

苗烏吱呀尖叫,揮舞著四肢掙扎。

當歸急忙說道:“胡道友,請手下留情。我這寵獸野性難馴,多有得罪,抱歉之至。”

胡不道站住,依然不回頭背對著當歸:“得罪了我,可不是說一聲抱歉就能了結。”他的聲音變了,陰森森中帶著傲慢,語調低沉粗獷,聽在耳中有幾分熟悉。

當歸一下子警覺,手扶柴刀,喝問道:“你想怎樣?你當真是水雲門弟子?”

“我是誰,你忘記了麼?”

胡不道緩緩轉過身,他的臉也改變,變成了一個當歸認識、但絕對想不到的人。

“許天成?!”

當歸瞠目結舌,腦子發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此刻面對面站著的,是已經死在天雷鬥霄陣中的“地火神君”許天成。

許天成嘲弄地看著他:“何當歸,你認為我們之間的恩怨僅憑道歉能了結?”說著,他手中發力,蓬地一聲,灼眼的亮光爆現,苗烏在火焰中熊熊燃燒,轉瞬間化為灰燼。

魔偶大貓雖然嘴巴毒,成天罵罵咧咧,但並未對當歸造成實質性傷害。相反,在稷湖小島的魔族基地中,還救過他一命。這幾天相伴同行,多少生出一些感情。

見苗烏好端端被燒成飛灰,當歸既難過又憤怒,當即柴刀出鞘,向許天成砍去。許天成空手迎上,反掌拍中刀身。巨大的震動衝擊,當歸把握不住,百勝刀幾乎脫手。

當歸明白遠不是對手,急忙後躍至楚楚的身邊,叫道:“你快逃,去水雲門找師父救命。”在他想來,胡不道是假冒的水雲門弟子,那麼所講的一切為謊言,師父吳有虛極可能在湖對面的水雲門中,並未外出尋藥。

楚楚不動,低垂著頭,茂密的黑髮從額前垂下遮住臉。她的身體似乎大了一圈,高了數寸。慢慢地,楚楚抬起頭,長髮分向兩邊,真容露出。

當歸再一次目瞪口呆,她不是楚楚,竟然是九幽神君桑素紋。

“你……你……楚楚呢?”當歸徹底懵了頭。

“楚楚早就死了,在江寧壩地下湖中死的是她,這些天跟著你的是我。你忘記我的易容術了?”

“放屁,胡說八道!”

桑素紋似笑非笑,忽地手在臉上劃過,變成了楚楚,然後又抹一把,變回桑素紋。

“你……你剛才趁我不注意抓走了楚楚,一定是這樣,休想騙我!”當歸環顧四周,大喊大叫,“楚楚,楚楚!”

灘塗上空蕩蕩,聲音四散,悄無回應。除了當歸、許天成、桑素紋三個人外,不見任何東西。

當歸惶急,一顆心飄忽忽似墜入無底深淵。他猛衝向桑素紋,當頭劈去。桑素紋後退,柴刀落空。當歸亂了方寸,道術和招式盡拋於一邊,沒頭沒腦地亂砍。每次總差著一絲半分,緊貼著桑素紋的身體滑過,不能命中。

步履越來越沉重,不知不覺靠近了湖泊,腳下不再是乾涸的灘地,是鬆軟的沼澤。當歸在向下陷落,四周升起潮溼的霧氣。霧異常濃密,灰濛濛像凝固了一般,桑素紋和許天成的身影淡去,被遮蔽住。

當歸拼命掙扎,卻越陷越深,很快淤泥沒到了腰際。他揮百勝刀平拍地面,企圖靠反作用力脫身,只激起泥漿點點。

正當絕望之際,濃霧的深處隱約傳來細微的呼喚聲:“何當歸……何當歸……”

有人來了。

當歸撈到救命稻草,扯嗓子高喊:“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一個人影從霧中顯形,一步步走近。是冷冰冰的少女,蘇離。

當歸如見親人,喜道:“快,拉我出去。”

蘇離伸出手,握住當歸的手,往上拉。當歸的身體脫離泥淖,升起一小半,蘇離卻又停下。

“你的身體中有水性接引石能量。”她的眼睛毫無感情地注視著當歸。

“是的,我在即翼山湊巧吸收到。”

“那是我的東西,你把它搶走了。”

“不,我不是故意的。當時我迷迷糊糊,被許天成打了一掌,接引石能量主動跑進我的身體。”

“但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為什麼你不還給我?吳有虛不是說了,那東西屬於我。”

當歸啞口無言。

蘇離甩開手:“你這個偽君子,猥瑣之徒。我不能救你。”

當歸的手在空中亂抓,欲拉住蘇離:“不要走,我把能量還給你。”

蘇離不理睬,向後退去。

當歸心中酸苦,咬牙發狠道:“好,算我咎由自取。你不肯救我,且去救楚楚。”

“我與楚楚沒交情,現在她已非原道宗弟子,我憑什麼要救。”

蘇離冷笑著,繼續後退,消失在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