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分，兩人走進鎮上的小酒館，一則為填飽肚子，一則為搜集情報。酒館是三教九流聚集的所在，人們幾杯劣酒下肚，常常忘乎所以，口無遮攔。
當歸點了一份土豆燉鵪鶉肉、一塊碎鹹肉蘑菇烤餅，楚楚點了一份烏魚羹，吃將起來。廚師的手藝很好，食材糅合多種香料搭配得恰到好處，滋味濃郁而不膩。
當然，他倆並沒有只顧埋頭於美食，而是一邊吃一邊留心周圍的動靜。苗烏趴在旁邊的椅子上，骨碌碌轉動彩色大眼睛，四下亂踅摸。
酒館內熙熙攘攘，吵鬧紛亂，大多數人在談論兩天後的“神恩節”。此係蓋亞教的最重要節日，紀念蓋亞神創造世界創造人類的恩典。
“聽說七位紫袍大祭司和十二使徒全體出席慶典，是十幾年未有的盛況。上午十點舉行閱兵式，龍騎兵、槍騎兵、獵騎兵三大騎士團和近衛軍肯定要上場，此外有各地貴族的軍隊，約翰親王，羅姆爾侯爵，肯特公爵……”
“等等，肯特大公爵不是和格里高利大主祭翻臉了嗎，怎會參加閱兵式？”
“你好不幼稚，再怎麼爭吵，神恩節如此重大的典禮肯特敢抗拒？豈非正好給格里高利把柄指責他叛教？”
“裡克老兄說的是。唉，肯特身為最強大的領主，卻一心想著私利，不願意為聖戰付出。”
“這次聖戰一定能征服東方，將神的榮耀傳遍大陸。東方有著比星羅國更廣闊的土地，立下戰功的戰士將受到封賞，說不定，很快肯特就不再是最大的領主了，哈哈。”
酒館內基本上是卐字教團的擁躉，大肆鼓吹聖戰，對肯特公爵頗有微詞。
一片熱鬧中，忽聽有人冷笑：“英勇的裡克先生，想必閣下已經加入了遠征軍？”
眾人向聲音望去，靠門的牆邊坐著兩個人。一人五十餘歲，文質彬彬滿身書卷氣，像是學者；另一個年青人恰相反，剽悍健碩，眼神凌厲，神態間霸氣十足。說話的是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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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叫裡克的酒客笑道：“我不是軍人，很遺憾不能為蓋亞奉獻力量。”
“哦，有力出力，有錢出錢，你把每月的津貼捐獻給遠征軍犧牲的將士，也算盡心了。”
卐字教團當政後，為穩固統治，花費大筆金錢收買軍隊和京城地區的居民。只要是滿十八周歲的新羅馬市民，每個月可領取五銀幣津貼。五銀幣不是小數目，在新羅馬這樣的高消費城市亦足夠衣食無憂，而在外地行省，相當於普通四口之家的一個月生活費。另一個優待群體是直屬國王管轄的軍人，他們退伍後憑戰功獲得新羅馬的居住權。
正因此項政策，王國軍和新羅馬城的居民竭力擁戴卐字教團。
隨著時間推移，收買策略的副作用開始顯露。有的人成為寄生蟲，不事勞作，以領津貼為生。另一方面，外地人對京城非常豔羨，挖空心思欲獲得居住權。最常見的辦法是通婚，許多新羅馬人透過假結婚發了橫財。於是新羅馬城的人口急劇膨脹，外加退伍的軍人，國家財政捉襟見肘，難以支撐鉅額的津貼開支。
卐字教團被迫制定新法規，婚姻不給予另一方新羅馬居民身份，才勉強維持住局面。但非長久之計，財政赤字仍逐年擴大，到崩潰的邊緣。卐字教團決定入侵東方，其中一個關鍵就是意圖掠取財富，緩解壓力。這隱秘緣由，普通老百姓自然不知情。
裡克聽出年青人的挑釁之意，然而見對方威武逼人，心生怯意不敢正面頂撞，只好訕笑了一下。
年青人不肯放過，繼續諷刺道：“你們這夥王都的寄生蟲，成日裡無所事事靠別人養活，居然有臉吹牛皮。知道打仗要花多少錢死多少人嗎？你們倒也不全傻，有一些蠢豬式的精明，盼著戰士們浴血奮戰拼卻性命奪來財富供你們這些廢物吃喝玩樂，卻裝腔作勢說什麼聖戰。”
酒館裡霎時靜下來，人人注目那年青人，以及他的同伴。後者城府深厚，雖然對年青人的衝動言語不以為然，但事已至此，若阻止未免示弱。
有兩名壯漢喝得半醺，聞言怒火中燒，當即抓起酒瓶撲過去，嘴裡罵罵咧咧揮瓶子砸那個可恥的懦夫和瀆神者。
年青人腳下一勾，一壯漢絆倒在地，酒瓶脫手滾出老遠；緊接著年青人閃身站起，躲開另一只砸下的酒瓶，然後抓住壯漢的腰帶將人舉了起來。那壯漢足有二百餘斤重，年青人毫不費力，託舉向前投擲。
壯漢飛過大半個酒館，朝楚楚的位置墜落。
當歸從旁搶上，抱住壯漢，放於地上。為隱瞞身手，他故意裝出吃力和手忙腳亂的樣子，大部分顧客包括年青人在內皆未看出異常，唯獨文雅老者投來略帶驚訝的一瞥。
“就憑你們這兩下子，若真去了東方，怕是白送人頭。”年青人大笑。
兩名壯漢回過神，甚感下不來臺，儘管明知不是對手，硬著頭皮再一次衝上前。年青人一記左勾拳，一記右勾拳，又閃電般把人撂倒。
旁觀的許多顧客不忿，激起同仇敵愾之心，紛紛操起酒瓶、餐刀之類，蜂擁而上。登時群毆上演，碗碟亂飛，桌椅傾倒。
苗烏看得興高采烈，蹦上了桌子，弓起背喵喵直叫，恨不能直接喊“加油，使勁打”。
此時恰巧外面的街道有巡邏隊經過，聽見酒館裡面乒乓作響，便推門進來。來者為一名小隊長，三名士兵。
“住手！”
士兵一面吆喝，一面抽出重劍。
眾人漸漸停下手，氣喘吁吁地站定，好幾個傢伙頭破血流，鼻青眼腫。那年青人神色如常，沒受一點兒傷。
“怎麼了，是誰在鬧事？”小隊長斯通氣勢洶洶地吼叫。
酒客均為鎮上的居民，與巡邏隊熟稔，眼見來了救兵，急忙七嘴八舌地訴苦。“此人是叛亂分子，對教會不敬，謾罵汙衊聖戰。那邊的老頭是一夥的。”
斯通轉身面對年青人和老者，喝問道：“你們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