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曼將兩人領入二樓的書房，然後退出門外。
格里高利半躺在一張躺椅上，氣色紅潤，神采充沛，看不出受傷的跡象。當歸猜測，多半是特殊法術治療的結果，僅靠正常醫術和自身的機能無法恢復這麼快，卐字教團果然有些鬼門道。
楚楚十分機靈，趕忙裝出驚訝的樣子：“大主祭，你的傷全好了？”
“蒙蓋亞賜福，平安無事。”
格里高利躺著不動，對當歸和楚楚的行禮毫無表示。他地位崇高，以這樣的姿態接待平民百姓很正常，普通人見到蓋亞在人間的代理人偉大的格里高利大主祭，或敬畏交加，或激動失控。
當歸和楚楚曉得星羅國風俗，因此不主動開腔，垂手站立等候主祭大人的垂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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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里高利卻也一時半會兒不出聲，書房內靜悄悄，氣氛緊張。這是心理戰，強勢一方對弱勢一方常用的談話技巧。可惜在當歸和楚楚身上不好使，他倆不信蓋亞神，自然也就不覺得大主祭這一職位有神聖的光環，格里高利只是眾多修行者中的一員而已。
過了好半天，格里高利終於發問：“我在莊園昏迷後發生了什麼？”
楚楚回答：“肯特大公爵和羅蘭子爵馬上離開了，然後秋小姐說，請我們倆幫忙送主祭大人回城堡。我們答應，問需要怎麼做。秋小姐沒回答，突然間不知使了什麼邪術，我們失去知覺。醒來後，已在城堡外的樹叢中。秋小姐讓等在那兒，過了好一陣子，赫爾曼祭司前來接人。”
這段話是兩人商量好的，把所有事推給秋棠，不作任何解釋，才是破綻最少的好策略。秋棠獨自帶三個人橫穿茵草湖，根本不可能，但格里高利未必清楚東方道術的全貌。即使卐字教團為實施侵略計劃打探過東方修道界，也只能從街頭巷尾得到一些謠傳，與真相天壤之別。星羅人的異常相貌決定了他們混不進修道門派的內部，就如同東方人混不進卐字教團的圈子。
格里高利陷入沉吟，又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接著，他問了第二個問題：“霍頓先生，你是否會東方語？”
當歸措手不及，難以給出恰當的回應。既然格里高利作此問，想必有一定的依據，可能當歸或楚楚不小心露了馬腳，強行否認非上策。
當歸想了想，反問道：“主祭閣下，你從哪裡看出我會東方語？”
“在那首樂曲的末尾，當秋小姐跟隨吟唱時，你走神敲壞了兩個音。秋小姐說的是東方語，如果你聽不懂，就不會受影響，對嗎？”
當歸心生佩服，格里高利眼光銳利，心細如髮，真是一位難纏的對手。“大主祭明見，我自幼在阿非加行省長大，那地方種族混雜，我家的鄰居便是一名東方裁縫，我跟他學會了流利東方語，還看過很多東方書籍。”
楚楚擔憂當歸說的過多，趕忙加以彌補：“東方書籍是歪理邪說，是愚蠢的迷信，霍頓並不相信。”
格里高利會意地微笑，說道：“多看東方書籍沒什麼不好，瞭解敵人，才能擊敗敵人。”
“主祭大人英明，高瞻遠矚，定能取得聖戰的勝利，傳播蓋亞的真義，馴服東方野蠻人。”楚楚猛勁吹捧。
“是啊，聖戰是蓋亞的旨意，每個信徒均有責任，希望二位也能出一份力。”
“那是當然。”
“很好，現在我想請霍頓先生幫一個忙。”
當歸略為驚訝，說道：“請主祭大人明示。”
“卐字教團有一份自古流傳下的珍貴資料，以奇怪的語言寫就，千百年來沒人看得懂，望霍頓先生試一試。”
當歸對古代典籍最感興趣，那極可能包含著地球人的相關知識，有助於揭開中州歷史的謎團。聽格里高利言罷，他迅即答應：“在下願為教會貢獻微薄之力。”
楚楚有些納悶，問道：“尋東方人翻譯不難吧，以前的教會先賢沒做過？”
“資料以兩種語言混雜書寫，一種類似星羅語，一種類似東方語，但不是真正的星羅語和東方語，相去甚遠。歷年來找過許多東方人，其中不乏知名的學者，他們的解讀千奇百怪，無一定論。我擔任第一祭司後，除了定期請東方人研究資料外，每次只要遇見懂東方語的人，都請去參觀。我心存僥倖，也許下一個閱讀者就能成功。”
當歸更加期待，聽這架勢，像是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他壓住迫不及待的心情，穩重言道：“我水平有限，不敢保證弄懂，可否先看一下資料？”
格里高利從躺椅上起身，走到書架邊拉動響鈴——這是星羅國常用的召喚機關，開關在一個地方，鈴聲在另一個地方。
赫爾曼應招上樓，敲門進來。格里高利吩咐說：“去祭壇，讓霍頓先生觀看古代資料。”
當歸和楚楚對視，祭壇，難道是地下的勝利女神祭壇？
格里高利當先出門，另三人跟隨在後，出了樓房，沿一條小路前行。
當歸留心觀察，格里高利步履矯健，行動沉穩，不受傷勢影響。
一路上遇見的教徒皆退避至路邊，鞠躬施禮，格里高利大多視若無睹，僅對少數地位高者回禮。
幾分鐘後，來到一面高牆下，牆上開著一扇低矮小門，門口有四名武士兩名苦修士站崗。進到牆內，入目是密密麻麻的大片草木，瘋狂生長，彼此間幾乎不露空隙。
那些草木的樣式極怪，紅褐色葉子大如蒲扇，枝幹相對細短，顯得頭重腳輕。花朵也碩大無匹，從枝條上倒垂像一個喇叭，呈紫黑色。
上方十幾米高處，厚實的灰堊巖屋頂封得嚴嚴實實。這是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日光不透，照明全靠每隔幾米懸掛的電石燈。
通往勝利女神祭壇的西花園居然是一個室內場所。
格里高利解說道：“這些植物原生長於地下祭壇，歷史悠久，從上古時代就有了，後來亞伯拉罕大祭司移植到地面。它們不需要陽光，相反見陽光必死，所以山野中很少見到。”
花園中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在中心有一間小屋子。開門之後，裡面空空如也，只有一條向下的石階。
地下祭壇的入口如此簡樸，出乎當歸和楚楚的意料。
四人走進地道，下降二百多米，出現一個大廳，四面有多個出口，通往各處。
格里高利未作停留，徑直至廳中央，那裡又有一條石階往地底延伸。
這個遺蹟的規模比當歸曾去過的幾個大很多，是立體結構，總共三層。途中時時遇見卐字教團的教徒，他們來來往往，有的攜帶物品、推車運貨，正處於工作中。
遺蹟是活的，不像其他遺蹟一樣死寂，它已成為卐字教團的基地，從事一些隱秘的勾當。
當歸不便過於暴露好奇心，只悄悄記憶走過的路線，準備將來派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