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茂來說道，昨天醫治後小寶心跳恢復，沒馬上甦醒，本以為過一夜會慢慢康復，可今早察看，孩子又變成老樣子。
當歸仔細觀察床上的病人，男孩子約七八歲，膚色中透著死灰，雙目閉合。他走上前把脈，觸到手腕時，感覺冷冰冰地，不似活人，脈搏也消失不見。耐心等待十幾秒，才感覺到血管微弱地跳動一下。然後又試探呼吸，同樣是十多秒一次，若有若無。
這種現象，只有當修道人龜息練功時，生命活動降低到底點，才會出現。
“孩子最初發病前，吃過些什麼食物？有無不妥的徵兆？”當歸問。
徐茂來打量略帶稚氣的少年，猶豫著沒有作答，回頭看張天翼。張天翼只好厚起臉皮吹噓，說何當歸師承藥王吳有虛，是原道宗數一數二的神醫。普渡堂在眉山府威信甚高，儘管徐茂來從未聽過吳有虛之名，也相信了七分。他將奶媽招來，命她回答。
當歸盤問了半天，沒得到任何線索，便決定用真氣探測病人的內部經脈。他將手按在小寶的丹田上，輸入一縷真氣，沿著十二經脈緩緩遊走。陽明大腸經、太陰脾經等一條條順利通行，任督兩脈也正常，直到真氣行至風府、神秀二穴時，忽然間滯澀；隨後，在前胸膻中穴也遇到阻礙。
看起來，病人像是心腦堵塞之病。可吳有虛說過，心腦病的起因主要為血液粘稠，流動不暢，多發於中老年人，小孩子極罕見。
據《神丹妙方》論述，凡神匿竅閉、血瘀氣滯的病例，當以金針通迎香、風府、玉堂諸穴，並服用川芎水蛭散或丹參麝香丸等藥，活血化瘀。吳有虛更結合原道宗心法，創造了一套獨特的“九針破脈術”，將針灸與內力相結合，療效極好。當歸曾學過這門技術，只是從未實踐應用，心中底氣不足。另外，具體病因也沒弄清楚，貿然下針搞不好會出紕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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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想說回山找師父出手，耳邊響起一聲冷笑。
昨天顧子漸以真氣打通病人的心脈後，自以為手到病除，大長本門威風，削減原道宗顏面，十分得意。不料，今早得到病人惡化的訊息，趕來一看，經脈再次堵塞，且瘀氣更加糾葛纏繞，難以醫治。正沒著落處，他見當歸皺眉沉思、煞有介事的樣子，不禁輕視加惱火，口出譏笑。
“請徐知府放心，何小神醫是藥王弟子，一點兒小病不在話下。”
當歸終究是年少氣盛，經不住挑逗，當即站起身對張天翼說：“小寶的病很容易治，請把醫箱給我。”
張天翼吃一驚，將信將疑，但當著眾人的面不便多說，無奈遞過去醫箱，囑咐“小心”。
楚楚等三人不知深淺，紛紛出言鼓勵：“當歸，好好幹，讓某些不要臉的傢伙領教咱們原道宗厲害。”
顧子漸在旁邊暗自得意，如今瘀氣已侵入病人的腦部，治療時稍有偏差即會喪命，以自己的功力尚且不敢下手，一個小毛孩子能有多大本事。呵呵，等會兒治死人就有熱鬧瞧了，看你們如何交代。
當歸從醫藥箱中取出金針，選九根最長的，在油燈上烘烤片刻，拈一根慢慢插入小寶的氣海穴。刺入時手腕輕輕晃動，隨著金針入肉三分，一小團真氣也注入於其中。
接下來，他將另八根針以同樣的手法插入神堂、天池、風市等八個控制血脈執行的要穴。
九根針扎好後，當歸盤膝坐下，運氣調息，上中兩個丹田內真氣氤氳繚繞，漸漸力量匯聚至頂峰。他口發輕喝，一躍而起，十指接連拂出，快慢不一，先後掃中九根金針。
在內力催發下，原本埋伏在穴道附近的九小團真氣沿經脈向前突流，同時抵達胸口膻中穴。
膻中穴乃人體控制血液循環的中樞，治療心腦病大多數從它入手。
所謂“九針破脈術”，就是用真氣刺激穴位，促進心臟搏動，加快血液的流速。九股力道齊發，哪怕心臟已停跳，只要時間不超過五分鐘，也可令病人暫時起死回生。
果然，孩子的身體抖動一下，嘴裡吐出一口濁氣。
當歸不停地揮指彈撥金針，催動真氣打通阻塞的氣脈。他一步一停，出指時如挽千斤，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極其吃力。
原道宗等人看出，其真氣已運轉至極限，心中都焦急萬分，可惜幫不上忙。
此時膻中穴和風府穴的淤塞已經衝開，唯剩神秀穴。那地方十分頑固，雖然有鬆動的跡象，卻始終差了最後一步，無法完全通暢。運氣衝穴，並不是單靠力量大，關鍵在於速度快、落點準，考驗施術者對真氣的精細操控，非常損耗精力。
幾次衝擊不成後，當歸丹田內逐漸空虛，真氣接續不上。他心下焦躁，用勁稍微大了一些，登時失控。瘀氣滑向一旁，進入了隱脈。
按通常醫學理論，人體除了十二條正經和八道奇脈外，還有四十八個穴道不屬於任何經脈，叫做“經外奇穴”。吳有虛卻另闢蹊徑，找到了經外奇穴的執行脈絡，稱之為“四隱脈”。其中腦部隱脈包括神聰、魚腰、內迎香、海泉、金津、玉液等穴。隱脈深入到大腦內部，是致命要害，如果被堵塞時間過長，必死無救。
當歸驚慌，連忙調集丹田內剩餘的真氣，一股腦送入孩子的隱脈中，希圖儘快化解瘀氣。
修道法門講究“養正持盈”，丹田內至少要留有半分真元，不可以全部耗盡，否則會元氣大傷。但他顧不了許多，決不能因自己的失誤導致病人喪生。
隱脈又細又深，比普通經脈更難使力，若勁道小了不起作用，勁道過大則會損傷腦髓，這中間的火候實難以把握。儘管當歸有捨己救人之心，怎奈造詣有限，直到最後一絲真氣耗光，瘀氣也未能化解半分，反而滑得更深。
難道真要把孩子治死了？
正當絕望之際，一團清涼的氣息突然從黃庭虛無中滋生，轉瞬間充塞整個中丹田，並向周身擴散。
無中生有，接引石的力量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