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歸瞧見血腥的場面後，先是大驚，繼而恍然。精通空間理論的他，領悟到格里高利在做什麼。
天堂降臨是一個空間法術。
法術作用於微觀尺度上，格里高利切割出無數原子大小的空間裂隙，人體所佔據的空間變成一粒粒細小異空間，相當於一個人置身於千萬個異空間中，於是乎被撕扯得粉碎。事實上，不光人體，盔甲武器等附屬物也化作烏有。
“天堂降臨”的名字系某個神族所取，帶有殘忍的惡趣味。在神族語言中，人死亡常調侃為“上天堂”，法術威力莫大，中招必死，故謂之“天堂降臨”。另一方面，法術的原理是在正常空間中生成異空間，按宗教理論，天堂屬於另一個世界，可算異空間。
對於常人來說，空間維度是超乎感官之外的事物，既然感知不到，也就談不上抵禦。本領再大的修行者遇到空間法術，都乾瞪眼唯剩捱打的份兒。當歸卻是這方面的大行家，格里高利未免顯得班門弄斧，他只會照葫蘆畫瓢使用“天堂降臨”，並不明白法術的深刻內涵。
不過，當歸不打算直接展開空間上的對抗，他還有更巧妙的方法。
“天堂降臨”消耗的能量非常大，要想一下子大範圍佈滿空間裂隙，是不可能的。發明者採用了一個巧妙的手段，共振。
施法者本人是能量源，初始目標是另一個振盪點，兩者頻率相同互相疊加，使暗能量場的振幅越來越大，吸引帶動自然界中的更多暗能量。其具體表現是，法術以第一個死亡的士兵為中心，向四周擴散，死的人越多，空間裂隙的生產速度越快，傳播越廣。
當初設計“天堂降臨”是為戰爭服務，尤其在冷兵器戰場上軍隊往往大規模集結，最適用這個法術，一旦成功釋放絕無漏網之魚。四福音書，其實全都屬於戰爭法術，當然，用在個人決鬥上同樣厲害了得。
至強之處就是至弱之處，當歸窺破“天堂降臨”的要害——共振。
如果昨天當歸沒被關在祭壇的異空間內，對暗能量場共振的理解就不會有現在這樣深，驟然遭逢此術，倉促中難想良策。失敗倒不至於，他可利用太極圖周旋，但要取勝沒那麼簡單。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格里高利自己給自己掘出墳墓。
與祭壇的情形大同小異，當歸激發新的暗能量振盪，施加在格里高利的暗能量場之上。此時附近空間中的暗能量浩瀚如汪洋大海，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當歸突發冷箭，霎時將“天堂降臨”的振盪加大三倍。
修行者施展法術和武士使用武器差不多，存在控制力的極限。倘若武士平時習慣用五斤重的刀，戰鬥中刀突然變成十五斤，那麼招式和動作肯定變形。相同道理，修行者也不能操控無限的能量。
格里高利察覺能量場急劇增強，神術將要失控，急忙撤回蓋亞之力，減弱振盪。當歸抓住良機，趁敵人力量轉換的一瞬間，全力驅使暗能量疾攻過去。
暗能量場的振幅繼續攀升，如咆哮的怒潮，湧向格里高利。
防護罩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好幾處被擊穿，暗能量脈衝進入格里高利的身體。格里高利驚慌失措，企圖停止“天堂降臨”的神術，消除暗能量場。可能量的控制權已然易手，“共振”被當歸主導。
暗能量源源不斷倒逼進格里高利的軀體，在他的腑髒中、血脈中、肌肉骨骼中振盪。當歸惱恨格里高利的殘忍暴虐，不馬上奪取性命，欲令其也品嚐受害者的滋味。
格里高利只覺得渾身震顫，皮膚、肌肉、心臟以至於每一根頭髮梢皆受波及，這震顫深入到最幽深細微之內部，彷彿靈魂都在哆嗦。痛苦難以言喻，簡直似浸透地獄的毒汁而焚燒。
一條條血管在格里高利的皮膚上爆起，彎彎曲曲枝杈蔓延，脹得像小蛇一般。肌肉突突跳動，血紅的眼球凸鼓，快要掙脫眼眶，頭髮筆直地豎立。
廣場上眾人望見大主祭猙獰扭曲如同惡魔的面容，無不駭然。
嘭，格里高利身上三四處炸裂，鮮血激射，肚子上開了一個洞，腸子噴出垂落到地面。
當歸見此慘狀，有點兒懊悔自己過分，於是加大力道，格里高利旋即斃命。高大的身軀晃了晃，仆然栽倒。
空間中的龐大能量頓時散去，壓力一掃而空，城堡內外恢復正常。
“你贏了！哈哈哈，我知道你一定能贏！”
楚楚歡快叫嚷，連縱帶跳跑過來。
當歸向她展顏一笑，收刀回鞘，長出一口氣。這是生平最驚險的一戰，勝來靠實力，也靠幸運。
之前雙方打得驚險，楚楚焦心憂慮，忍不住從樹上下來到場邊觀望，隨時準備插手。後來廣場上的人莫名其妙化成血霧，她嚇壞了，慌忙拔出飛魚劍往場中衝。沒跑兩步，就見格里高利控制不住地顫抖神色痛苦，血霧也停止爆發，楚楚才一顆心落回原處。
小魯斯不懂中州語，只聽出女子的語聲有幾分耳熟，不由得心中一動。他疑惑地望著那張波希亞人的面孔，渾沒注意到，一個龐然大物從天上快速接近，向地面投下大片陰影。
格里高利死後，重力場隨之失效。西花園的機械巨龍失卻束縛，扶搖直上天空。它略作環顧，便向城堡主樓前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撲來。
魔偶的速度何等之快，須臾間抵達廣場的上方，對準人群發射等離子火球。
眾人剛脫離險境尚愣怔著沒醒過神，頭頂又傾瀉下致命的武器。火焰到處燃起，吞沒三三兩兩站立的人。
大家抬頭張望，幾十米長的巨龍近在眼前，張牙舞爪，連續噴吐白熾的大火球。火球的溫度高到極點，沾著的人當即死亡，短短的時間燒成焦黑殘骸，面目全非。如此烈性的火焰世上從未有過，想必是來自地獄吧。
“魔鬼！是魔偶！”
人們恐慌失措，四散奔逃。但如何比得上機械龍的速度，等離子火球像下冰雹似的砸落。廣場只有一條狹窄的巷道通往外面，千百人擠在一起，不但逃不掉，反而成為更容易攻擊的靶子。
轟，一個大火球射向人群，正衝著小魯斯站立的位置。小魯斯想躲，怎奈近旁擠滿人。他心中發涼，以為在劫難逃。
危急關頭，一條人影從低空掠至，抓住小魯斯的臂膀，提著轉向飛開，間不容髮地躲過大火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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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魯斯被帶著飛上高處，驚魂未定，扭頭望救命之人。是那個女子，她單眼擠了擠，露出俏皮狡黠的笑容。
容貌似熟似生，這表情卻再熟悉不過，近些日子來小魯斯常在心底念茲在茲，無時或忘。
“楚楚，是你！”他驚喜叫喊。
適才楚楚打量亂作一團的人群，估摸小魯斯逃生困難，於是飛過去把人拉出來。她先動身，機械巨龍才噴射火球，否則來不及搭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