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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1 追根溯源(六)

經過多年的科技進步,地球人的壽命比祖先高出許多,但也活不到一千二百年。要想完成任務,吳有虛必須冬眠。

歲月漫長,暗能量衍射陣列有可能損壞,需要及時修補,所以吳有虛定期甦醒,到世間轉一圈。有時候進展順利,駐留的時間很短,未留下痕跡;有時候問題棘手,不得不藉助中州原住民的力量深度介入,以致有了青松、李長齡等身份。

冒險中隨時會遭遇危難,萬一吳有虛半路死亡,何沐嵐的孩子將永遠沉睡。斟酌權衡之後,吳有虛想出一個兜底的方案,讓中州原住民充當後備。

吳有虛找到林紫茵,告知一部分真相,請求幫助。林紫茵答應,在南極建立廣寒宮,夸父號以隱身模式躲藏於翠白山上空,提供能量。

如果吳有虛不慎出事,當機器蟲群來臨的前夕無人給飛船釋出人工指令,它就按預定程式撤銷隱身,召喚廣寒宮弟子上船。然後,解凍嬰兒,由廣寒宮弟子照料長大。同時飛船的智慧中樞傳授給孩子必要的知識,使他能夠駕馭飛船穿過奇點,返回星際聯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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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廣寒宮守護“聖物”的真相,只有宮主略知一二。夏無鹽拒絕交出聖物,便是希望無人領取最後落到自己的手中。“聖物”究竟是什麼,她並不明了。

那句暗語在設計之初是一個幌子,吳有虛死了,嬰兒在船上,有誰去廣寒宮接頭?後來何當歸被吳有虛喚醒帶下船,才湊巧派上用場。

這種做法極其自私,用謊言欺騙一代代廣寒宮弟子在荒涼冰原上虛度一生,他們以為在守護中州世界的安全,實際上只是為一千二百年後撫養一個嬰兒而做準備。

吳有虛深深內疚,然而沒別的辦法。總不能事到臨頭,飛船跑到人群的上空,喊“你們上來幾個人當嬰兒的保姆”。

將“守護聖物”的理念世代傳下去,烙印於廣寒宮弟子的心底,有需要時他們才會盡心盡責地養育嬰兒。而雲中宮殿、天壇幻影、白玉階梯這些無實際作用的花哨噱頭是為了震懾廣寒宮弟子,令他們敬畏“天神”的偉大,俯首帖耳賣力。

起初的打算是林紫茵收上三五個門徒,每一代維持這數量,薪火相傳,沒做什麼額外約束。後來,廣寒宮規模膨脹,演化出一套嚴格的管理制度,弟子們生活壓抑如同囚徒,卻為吳有虛始料未及。

吳有虛在信中特意叮囑,務必善待廣寒宮弟子,給他們一個好結局。倘若他出了意外不能親自去做,何當歸一定要代為做到。

時而休眠,時而到人世間行走,一個個春秋過去,吳有虛從韶華盛年轉變成垂垂老者。一千二百年的大限漸行漸近。

維護暗能量衍射陣列的過程中,吳有虛進入諸多遺蹟,挖掘出種種古代的蛛絲馬跡,對歷史有了更深的領略。他越來越懷疑女媧的圖謀,內中或許另藏文章。

為修理暗能量裝置,女媧教授了不少相關技術,吳有虛觸類旁通,搞明白蓋亞封鎖奇點的原理,有九成的把握安全突破。

於是他不再依賴女媧,準備見機行事,確保何當歸離開中州星。

吳有虛的心思很矛盾,一方面想讓何當歸學會一身本領,成為如母親何沐嵐一般的英雄豪傑;一方面又希望安全第一,平平安安成長最重要,然後回到文明世界開始新生活。最終,後者佔據上風。

經過精心挑選,吳有虛將嬰兒放到桐梧縣濟生堂的門口,何老闆如期收養。冥冥中自有天意,何老闆竟然給孩子取名“當歸”,與夸父號船員集體起的名字一樣。

當然,一個是中州語名字,一個是星際聯盟語。

吳有虛時常去桐梧縣暗中探視,孩子於偏僻之地生活,難免見識短淺天真質樸,好在身心健康,符合預想。

那日救得流霞師徒路過小縣城,吳有虛想著順便看一看當歸,從而引發一連串事故。當歸吸收接引石的力量後,吳有虛不禁感慨,躲是躲不開,終究要走上這條路啊。

“當你讀這封信的時候,多半我已經死亡,你可自行決定何去何從。一個選擇是離開中州星。奇點位於荒月城,飛船的程式全部除錯妥當,到了目的地便自動進入異空間通道,花費大約六天時間,從仙女座星雲的奇點躍出。那裡是文明星域,遍佈通訊訊號,很快能聯絡上星際聯盟。最多兩個月,飛船將被領航至科納星,你父母的故鄉。另一個選擇是暫時留在中州,同女媧合作抵禦機器蟲群,並挖出這所有事件的終極根源。”

當歸看完信,千頭萬緒湧上心頭,莫可言狀。

自己的身世真相大白,母親於一千二百年前去世,父親這會兒應當也不在人間了。仙女座科納星,父母生活過的地方,那裡還能找到他們的痕跡嗎?可有親人傳承?估計是煙消雲散,千年的時光太久太久。

依師父所言,只需兩個多月即可抵達科納星,一個嶄新的世界,夢寐以求的冒險理想唾手可得。

但當歸不打算這麼做。

師父生死未卜,弟子豈可獨自逃生,此其一。其二,蘇離、賀亞男、原道宗同門、何老闆一家以及中州世界的千千萬萬人,何當歸決心要守護!此地就是他的家園,山川大地,一花一木一鳥一獸,皆系情懷。

光有雄心壯志不成,得拿出得力措施來。

信中詳盡分析了兩個方案的優劣。

第一個方案,穿透屏障進入異空間通道有百分之九十一的機會成功,雖然很高,但還未到萬無一失的地步,十分之一的死亡機率不算小。而且女媧說過,飛船的強行突破將導致隨機因子暴漲,驚動真理運算者。當歸順利逃亡後,中州世界將墮入難以設想的境地。

第二個方案,要對付的不僅是機器蟲群,弄不好女媧才是元兇巨惡。女媧的來歷,它和蓋亞、真理運算者之間的糾葛,絕不像自己宣稱的那麼簡單。蓋亞是怎樣死的,葛抱朴等人在死亡之海基地經歷了什麼,依然迷霧重重。

很可能,蓋亞和女媧在繼續執行真理運算者的實驗。

蓋亞不消多說,它在東方推出巫斬旗當先鋒,在西方創立宗教蠱惑人心,一手操縱中州人類社會的走勢。女媧對夸父號船員的承諾模稜兩可,“不直接干涉中州時局”,那間接干涉呢?

上千年來吳有虛漫遊中州,時時感到一股隱約的暗流。

這封信寫成時女媧教尚半遮半掩,未暴露出真面目。如今看來,齊思退的興風作浪少不了女媧主使,這種間接干涉的影響度不亞於直接干涉。

當歸更存一份憂慮,自身的本領至少有一半來自女媧的教導,高低深淺,對方一清二楚。對於女媧,他十分仰慕,視作第二個師長。

鬥得過女媧嗎?

PS:明天有點事,請假一天,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