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鮮的空氣湧入胸肺，當歸大口喘息著，睜開眼。對面水中有一個清秀女孩子，肩頭赤裸，頭髮披散，驚恐地看著自己。
是楚楚。
兩人呆愣愣對視片刻，楚楚回過神，又羞又惱，滿臉通紅：“你……你……不要臉！”
原來，這裡是三省洞內的深水潭。
現在正當五月份，天氣炎熱，楚楚練拳腳出了一身汗，便下水洗澡。小丫頭只道沒人會來，放心大膽脫光光，正遊得開心時，下方水流噴湧，當歸冒了出來。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什麼都沒看見……”當歸也是手足無措，紅著臉不知從何說起。
“還不轉過身去，閉上眼！我要穿衣服！”
楚楚爬上岸，飛快地穿起衣裙，然後抬頭見當歸老老實實地面朝洞壁手捂眼睛，忍不住噗哧一笑。
“好啦，你可以上來了。從實交待，為什麼會從水底下出來？”
當歸講了地下湖的事情，後怕道：“今天真是險，差點兒餓死、被怪物打死、在水裡淹死，九死一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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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歪著頭，赤腳踢踏潭水，思索猜想：“莫非是天雷鬥霄陣所在地？”
葛抱朴在峨嵋山地下設定了一個法陣，叫做“天雷鬥霄陣”，據說可以滋養靈氣，抵禦外敵。它非常神秘，沒人清楚是如何佈置的，原理是什麼，地點在哪裡。有時候弟子們好奇問起，師長也語焉不詳，說只有掌教和長老才知曉內情。而實際上，一千二百年來似乎也沒見它發揮過驚人的作用，唯一一次是十多年前嚇退了來犯的萬妙神君。
這玩意兒就是個謎。
當歸說道：“你猜得有道理。等會兒我告訴鳴玉，看她怎麼說。”
“不行，你不能跟她說！”楚楚高聲叫了起來。
當歸嚇一跳，不明所以地看她。
楚楚咬了咬嘴唇，說道：“還記得老黃家那黑袍女人發射的紫光球嗎？我想起來了，與鳴玉長老的拿手絕招‘冰月流銀’很像。你來峨嵋山之前，有一次上課時她演練過，跟那晚爆炸的情形一模一樣，只是光球顏色為銀白，不是深紫。”
當歸警惕起來，在思恆齋看見的那本書浮上心頭……還有姬雲飛，聽葉知秋講起靈魂轉移時，神情有異，他是不是也在懷疑？
“我總感覺鳴玉長老有點兒古怪，你千萬不要告訴她實情。天不早，趕緊回去吧，免得露餡兒。”
楚楚催促當歸離開，後者好幾天沒見到小丫頭，頗想多聊一會兒。他戀戀不捨走到山洞口，想起一事，站住腳說道：“差點兒忘記，明天是你的生日，我來看你。”
楚楚的眼睛亮閃閃，溼漉漉的黑髮披散在後背，儘管身穿灰布道裝，也掩不住清新秀麗的姿容。她注視當歸數秒鐘，然後垂下眼，臉頰上透出一抹紅暈和扭捏。
“不用啦，萬一被抓住呢。我心領了……”
“只要避開送飯的時間就不會有危險，平時沒人來這裡。我叫上姬雲飛和賀亞男，一下子收三份禮物你開不開心，小財迷。”
楚楚愣了愣，卻沒顯出高興的樣子。“哦，好啊，我也挺想他們的。”她臉上的紅色褪去，淡淡應道。
轉天恰好是休息日，吃過早飯，當歸與姬雲飛前往玉清院，找賀亞男一塊兒去三省洞。
玉清院坐落在五蓮峰西山，碧玉潭的後面。路上經過一條石拱橋，右邊是一道七八米高的瀑布飛流直下，珠玉四濺。潭水深碧，岸邊的修竹淺翠，滿眼望過去全是綠色，令人心曠神怡。有幾個女弟子在岸邊浣洗衣服，嘰嘰喳喳地說笑。
當歸感嘆說：“這裡比守拙觀漂亮多了。”
“那當然，玉清院是按葛抱朴家鄉的建築式樣設計，由林紫茵親自主持建造。據說，她偷偷喜歡師父，可惜已經有師母了，葛抱朴很愧疚，便鑄造了飛魚劍送給她。”
姬雲飛一臉神秘兮兮的樣子，也不知他從哪兒得來的八卦。
玉清院的主建築與守拙觀不同，類似於吊腳樓，最底下是空的，十幾根石柱支撐著三層木樓，懸停在半空，樓梯從外面盤旋而上。這麼設計是為了抵禦水潭和瀑布的潮氣，估計跟葛抱朴關系不大。
賀亞男住在二樓斜對著樓梯的房間，敲門後，裡面響起聲音：“進來吧。”
姬雲飛本來站在前面，這時候卻不動，側身讓當歸先進。後者不知有詐，上前推門而入。剛邁進半隻腳，迎面一個拳頭大的蛇頭在空中搖晃，衝他呲牙咧嘴，吐出長長的信子。
當歸一激靈，仔細打量，原來是一條大蟒蛇從屋樑上倒吊下來。
身後姬雲飛憋不住吃吃發笑：“大多數同門都不敢來亞男的屋子。記得我剛入求知堂時不知深淺，找亞男玩，進屋後被一隻大耗子竄到臉上，險些嚇尿褲子。”
賀亞男趴在桌子前不知忙什麼，頭也不回，開心地說：“當歸，是你呀，第一次到我的宿舍，快過來坐。”
當歸站在原地沒動，掃視著屋子內的情形，頭皮發麻。
桌子上、床底下、櫥櫃頂，到處堆滿了瓶瓶罐罐，裡面是各種稀奇罕見的蟲子，蝳蛄、青蠼蟲、毛蚯蚓……還有許多叫不出名字。一個個色彩斑斕，張牙舞爪，一望而知帶有劇毒。桌子上爬著兩條花蜈蚣，將近一尺長，正在啃榆樹莢。
女孩子喜歡養寵物不奇怪，但像賀亞男這樣盡弄些噁心的毒蟲，真叫人無語了。以前在一起玩時，曾發現她喜歡捉蟲子，可萬想不到會養在臥室裡。
“看看我剛捉的‘梅花蚣’，一小滴毒液就能毒死三頭大象。”賀亞男很得意，用充滿慈愛的眼神注視桌子上的花蜈蚣。
從這一刻起，當歸對賀老大徹底拜服了。他機械地點頭：“很好，很好。”小心翼翼繞過兩隻樹蟾蜍，站到房間內唯一稍寬闊點的空地。
“亞男，今天是楚楚的生日，我們去三省洞看她。”
“好啊，好啊，我們一起去。”
賀亞男興高采烈，跳起身，提起兩條花蜈蚣的尾巴，塞入一個大陶罐，蓋上蓋子。她往門口衝，跑了兩步又想起：“我沒準備禮物哎。”
“不用費心，直接送錢好了，她肯定喜歡。”姬雲飛說。
“那倒是。”
賀亞男嘻嘻笑著，從抽屜裡翻出幾枚銀幣，揣進衣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