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死靈法師仍未消氣，徑直朝約翰衝來，手中還抓著一隻不知從哪來的高跟鞋。
“我看你還有沒有這麼多話！”
說著，死靈法師抓起高跟鞋，像拿著一柄錘子敲向釘子一樣，用鞋跟猛砸向約翰腹中的骨刺。
約翰全身痙攣，瞳孔猛地縮至針孔般，粗暴穿刺身體內臟造成的劇烈疼痛使他在一瞬間有種靈魂出竅的感覺。也不知道是否是死靈法師對他進行肉體傷害造成的還是暗地裡施放精神攻擊造成的。
此時，死靈法師的手和嘴巴卻都沒有停下來。
“該死的劊子手！你這是想找別人要東西應有的態度嗎！”
“還是說，你覺得用這樣方式向我進行威懾，我就會乖乖將它交給你嗎！”
“喪失人性的惡棍！”
“自稱為神聖正義的惡鬼！”
隨著死靈法師口中早已不成體系的惡罵，手中的高跟鞋——錘子一下下將約翰腹中的骨刺越釘越深，直至最後骨刺已經完全沉入到他的腹中，將他連同身後的十字架形成了一個整體。
血液像被刺穿的皮囊一般自約翰腹部背部的創傷處流出，眼瞳高吊，雙臂無力地被兩隻低等的骷髏刺穿在十字架上。
從旁人看來，他早就應該死去了。
但是他的眼神，卻可以完完全全地證明他依然存活著。
死靈法師每一下的敲擊，約翰的身體都像觸電一般瞬間痙攣，劇烈顫抖。但是他的眼神卻依然不變。
他的眼神緊緊地望著死靈法師，一直。
那是一種帶著憐憫的眼神，對待軟弱者的憐憫。
熟悉瞭解人類靈魂的死靈法師理所當然地讀出了他眼睛裡說出的意味。
死靈法師突然暴叫了一聲，扔下了手中早已折斷的高跟鞋，猛地抬起右腳，用尚留有皮肉的腳底猛地踹向約翰的頭顱。
其速度之高力度之猛，使得裙襬在發出了一陣撕裂聲。
甚至可以想象得出約翰被踹中的瞬間，頭顱會像一個被錘子擊中的西瓜一樣整個破碎，將紅與白色的流體濺向半徑十數米的一切空間。
但是他的眼神，即使這個時候，他的眼神沒有任何變化。
嗤——
死靈法師的動作忽然變了，右腿猛地收縮，似是想極力避免和約翰的接觸，同時身上開始閃起白色的粒子，這是魔力凝聚後具現化的體現。
啪——
約翰此時突然動了。
他伸直右臂，瞬間抓住死靈法師搖擺不定的右足，同時紅光一瞬間暴起，將兩人身邊的一切白色粒子連同倒在地上的兩隻骷髏一起驅散殆盡。
死靈法師忽然尖叫一聲，雙手突然抓住裙襬蓋向自己的雙腿。
與此同時，約翰右手握拳，毫無徵兆便向死靈法師的臉上甩去。
這一次，他的拳頭上連一點紅光都沒有，便是一發普普通通的右勾拳，結實地打在死靈法師的面具上。
面具發出如同玻璃一樣的碎裂聲，裂成兩塊碎片自死靈法師的臉上掉落。
“你還覺得，你是真正的十級魔法師安爾斯·菲尼嗎？”此時約翰突然開口說道。
從牆上的破洞投進的月光，照射在掉在地上的面具碎片，向鏡子一樣映照著四周的光景。
死靈法師微微顫顫地拿起一張碎片，迎向清冷的月光，再一次照向自己的臉。
臉容雖然早已失去豆蔻年華少女的精緻無暇，但是時光卻在她的氣質上留下了名為成熟的韻味。金色的捲髮依然富有光澤，稍顯慵懶而散落在她纖細的裸露雙肩上，肩部之下無袖吊帶黑色的晚禮服擺裙裝整潔而突顯成熟優雅。
包括她自己在內，單單只靠這些特徵，絕對沒有人可以將她和所謂的犯下禁忌的死靈法師或者彈指間可以摧毀一個城國的十級魔法師的身份重疊起來。
只會將她當成是一個裝扮得體即將去參加哪一位大人物晚宴的貴族少婦。
假如可以忽略她裙底下只剩一隻的高跟鞋……以及眼眶中燃燒著詭異紅色火焰的眼睛的話。
她摸著自己的臉，精緻的嘴唇不住顫抖，喉嚨中發著一陣陣響聲，但卻說不出任何有意義的語句。
這時，約翰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照片，扔在她眼前的地上。
照片上的三人，黑袍睿智的魔法師，儀態優雅的貴婦，笑容燦爛的女孩子歷歷在目，正是廣場的房屋樓梯走廊上的全家福合照。只是不知為何，淚水忽然將女孩子的笑臉淹沒。
這是誰的淚水？
又一滴淚水掉落，這次，淚水落在魔法師的衣襟上，被潤溼的血跡化開了，令魔法師的長袍像沾染了汙跡一樣。
她連忙伸手將血跡擦去。
此時，淚水滴在她的手背上。
她疑惑地用手擦向自己的臉。
原來，她就是淚水的主人。
但是，她的眼睛已經變成火焰，那麼，淚水又是怎麼流出來的呢？
她不知道，估計全大陸的十級魔法師都不會知道。
眼睛中的火光突然像柴火一樣炸開了，她的視角突然被蒙上了一層血色的蒙版，蒙版越來越厚，到最後，她的世界裡只剩下如血般的粘稠，如血般的顏色。
“媽……媽。”聲音像一道激電，她渾身陡然一震，血般的顏色像融化的奶油一樣散去。
“艾莉絲……”
沒人聽到她的聲音。
“艾莉絲……”
微弱的聲音不可能傳達到任何的人的耳中。
“艾莉絲……”
正如人類不會在意蚊蟲的呼喚一樣。
“艾莉絲……”
黑夜是如此的深邃，而寧靜是如此的珍貴。
“艾莉絲……”
約翰忽然抬起了頭。他知道自己沒有產生錯覺，正是眼中的這個女人，她正在呼喚著，用也許只有她才能聽到了聲音——
“艾莉絲。”
她猛地抬頭。
不知何時，她已經淚流滿面。
她記起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