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旅行的馬車,在風雪夜急急地趕著。
就算鬼丫頭親自趕車,崎嶇不平的小道,依然顯得顛簸。
車廂中的郭曉義黯然無助,心情顯得低落,胡儷儷的病情又加重了。
蘭若寺一役,胡儷儷先是被郭曉義接納,在心情愉悅的情況下,迫不得已自毀雙目,經歷了大喜大悲。這麼小的人兒,嚐遍了人情冷暖,而郭曉義歸咎於自己的出現,才為她造成這樣的痛楚。
如果郭曉義不去青山鎮,就不會認識胡儷儷,那麼也不會有後來的事情發生。不斷地責備自己,那份愧疚之心,始終掃除不去。
在悲痛之時,又聽到趙元僖之死,不管是郭曉義,還是太子府門前的郭慧,心情都好不到哪裡去。
郭曉義已經放手了,他讓郭慧自己去決定,就算兩族關係破裂,也要查清趙元僖的死因。他們已經想好了退路,此事過後,無論結果如何,必然引起許多人的不快,開封城已經不是久待之地。
天機閣有自己的發展方式,如果還在開封城附近,必然受到許多羈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在郭曉義的授命下,郭慧第一次出面,就要打出她的權威,就算是趙光義,也要讓他低頭。
其實郭曉義也並不是什麼事都沒做,在郭慧出門之前,他就已經傳訊給孔荀、王六泗、李世通等人,集合所有世家的力量,與君王鬥一斗。
那些人都與郭慧相熟,也只有各家的嫡系子弟,才知道郭慧是什麼人。宗族子弟做事,自然會有自己的方式,甚至許多世家都在看趙光義的好戲。想要隱瞞太子之死,他們偏偏不如他的意。
沒錯,太子已死,各家的上層人物都已知道,唯有京城的那些偏房之人,一無所知罷了。各個家族的嫡系之人,很少走進官場,也沒有幾個在京城開封,這次以郭家嫡系郭慧,充當他們的馬前卒,去探探太宗陛下忍耐的底線。
這一次,趙光義如洩了氣的皮球,他不敢再忍下去了。
郭慧已經把做七說出了口,如果再任她說下去,天知道要引起多大的風波。為了查清趙元僖的死因,郭家已經不管不顧了,甚至連兩族關係都拿出來做威脅,殷秀已經攔不住。
趙光義根本不敢讓郭趙兩家分裂,兩個家族早已融入在一起,一旦分裂,牽涉到方方面面的事情。在官場上為官的郭家族人,也是最多的一群人,那些人趙家都很放心。如果失去了這些人的支援,整個朝局必將經受不可承受的跌宕,對江山社稷有損無益。
而在這個時候,殷秀已經忍不住了,直接傳音給趙光義,問道:“請問陛下,慧姐姐說的做七日子,這是什麼意思?太子府裡誰死了?只有死的人,才有做七的說法。”
“這位姐姐太可怕了,秀兒對佛道兩門教義非常熟,可對宗族勢力不太瞭解,她抓住了這一點,只說些宗族大勢,令我一點反駁的餘力都沒有。”
趙光義嘆道:“你當然反駁不了,想要使用這股力量,只能是宗族子弟,必須從小在宗族接受培養,才會知道怎麼使用。而郭慧丫頭,從小就生活在郭氏祖宅,也與各家的嫡系子弟非常熟。”
“除了嫡系,偏房都不知道她這個人。一進城門,就打出郭家的旗幟,能夠阻止她前行的,唯有嫡系之人,不然根本沒那個資格。她能與你安然地對話,不是因為你是丐秀,而是在給朕面子,因為你代表了我,她的那些話就是對朕說的。”
殷秀繼續傳音問道:“太子府到底誰死了?請陛下如實相告。如果只牽涉到我一人,最多丟掉這條性命,也會完成陛下託付的任務,可萬一讓整個丐幫活不下去,那我就是罪人,她真能讓我丐幫無法生存嗎?”
趙光義點了點頭,道:“如果慧丫頭認為你的敵人,丐幫確實很難再生存,因為她是年輕一代的領袖,各家嫡系年輕人都聽她的,甚至在某些方面,郭曉義也會聽她的。”
“放她進去吧,你陪在身邊,時刻保護好她的周全。已經死了一個,如果她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再出點什麼意外,那些豪門望族都會發瘋,估計郭趙兩家的關係也維繫不下去了。等你們進門以後,你就會知道,死的人是誰。”
“在此之前,朕不會說,慧丫頭也不會說,這是我們兩家幾百年形成的默契。不是宗族之人,根本不明白我們做事風格,你也不要去學,因為根本學不會。”
殷秀苦澀地傳音道:“陛下的意思,秀兒明白了,從今往後,我不但要保護清兒的安全,也要保護慧姐姐的安全了。”
趙光義嘆道:“不僅僅是保護,慧丫頭比任何人都要有主見,你只能從旁輔助,聽她的命令行事。一家之主,郭曉義掌外,她掌內,可惜我沒有這樣的人,我趙家的底蘊還是差了點。”
太子府門前的殷秀,徹底明白了,她總算明白郭慧的身份。在某種程度上,郭慧的權勢,連趙光義都羨慕,連太宗陛下都不敢惹她,小小的丐幫,人家自然可以所以拿捏。
所謂民不與官鬥,說到底丐幫只是民間組織,在很大程度上都只能依附於各大世家生存。如果世家倒了,乞丐們哪裡還會有生計,除了流落他鄉,那就只能捱餓等死。
趙光義低頭了,殷秀沒道理與人家死磕,自然衝著郭慧彎腰一禮,言道:“請慧姐姐入門,從今往後,妹妹以姐姐馬首是瞻。”
又衝著門裡的人喊道:“陛下有旨,王繼恩開門,迎慧姐姐進去。”
太子府的門敞開,王繼恩彎腰一禮,又擦了擦頭上的汗水,言道:“奴才王繼恩,向慧夫人請安,如有得罪的地方,還請包涵,萬萬不可往心裡去。”
郭慧言道:“你也是王家出身,就跟我家郭槐一樣,淨身做了宦官。你沒有得罪我,你得罪的是自己的祖宗,明白嗎?”
王繼恩跪在地上,嘆聲道:“求慧夫人息怒,各為其主,繼恩已經不是王家人了,也不願再回宗族,以免讓祖宗蒙羞。請慧夫人入門吧,許多事情不方便外人打探。”
郭慧言道:“這個道理,我比你更清楚,既然我能進去,那麼太子府的事情,都由我來掌管。你只許聽我的命令行事,陛下那邊自然不會怪罪,如果伺候不好,連個奴才都不會當,估計家族都回不去。”
聽到此話,王繼恩猛然抬頭,問道:“我還能回家?”
郭慧點了點頭,道:“只要聽話,不犯大的過錯,我就會傳回去一句話,讓你在王家祠堂遠遠地磕幾個頭,也不是什麼難事。”
王繼恩感激涕零,當場猛磕幾頭,起身言道:“請慧夫人入門,奴才知道怎麼做了。”
成為太監之人,自然入不了家族祠堂,甚至許多人都被家族拋棄,就是怕祖先蒙羞。如果有人作保,能夠在家族磕頭,獲得家族認可,自然就可以在家族內部安家落戶,管理一些瑣事。
自從做了太監,王繼恩根本不敢奢望能夠迴歸故里,現在郭家的大小姐,說你能回鄉祭祖,算是大恩於王繼恩。這樣的話,連趙光義都不敢說,因為那牽涉到宗族內部事務,也只有郭慧敢這麼說,因為她與各家的關係都很好。
只要給些好處,王家的長輩們不會駁了她的面子,這就是親疏之別。
郭慧回頭衝著四周言道:“今夜本夫人不負所望,安然進入了太子府。至於進去做什麼,回去問家族長輩,偏房問嫡房。如果問不出來,那只能說明你們暫時沒資格知道。等到三天後,官家自會公佈於眾,到時候哪家敢私傳假消息,就不要怪小慧去追究哪家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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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言道:“郭甜、郭柔、殷秀三人隨我進去,其餘之人門口等待。沒有本夫人和陛下的命令,誰敢衝擊府門,當場杖斃。”
眾侍衛齊聲道:“遵夫人之令。”
太子府大門緩緩地關閉,開封城又迴歸了平靜,各家子弟把所看見的訊息,事無巨細地向各家傳去。
而在門內,郭慧一掃往日和藹的氣勢,匆匆地前行,怒目一挑,邊走邊言道:“從現在起,太子府所有人等,全部閉門不出,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輕易走動。”
“王繼恩,帶我去第一案發現場。大兄趙元僖的死因,並不是你們看的那麼簡單,現在你重新複述一遍,從他頭暈離開時說起,之中出了什麼症狀,有哪些令人疑惑不解的行為,都要說清楚,細無鉅細,任何一個疑點都不能放過。”
王繼恩當場答應了一聲,這就開始述說其中的經過。
直到這個時候,殷秀才深深地感到後怕,太子府死了人,原來死的正是太子趙元僖。如果早知道這個時,打死她都不會前來阻攔。趙元僖一死,那些與趙家關係好的宗族,肯定要派人來前來調查。
以前太祖趙匡胤之死,因為有爭位的嫌疑,而趙光義阻止大家查下去,已經令各大世家對其不滿了。現在太子死了,卻要秘不發喪,各家哪會有好話說。
紙不住火,以宗族之間盤根錯節的關係,很容易打探出這個訊息。由此看來,郭慧的到來,肯定提前與各大通了氣,去查清其中的原因。
殷秀不得不在心裡暗想,太子已死,各大宗族都是知道的,唯獨她後知後覺。這要是真把郭慧阻擋在外面,自己的丐幫,以後還有出頭之日嗎?這些人物,做事也太不厚道了,完全把自己當炮灰在耍。自己在他們面前,完全可有可無,這種滋味,殷秀也是第一次嘗受,心裡別提有多難受了。
只聽郭慧繼續言道:“在你說之前,首先要做三件事。”
“一,下噤口令,我不想聽到有任何下人亂嚼舌頭,太子已死的訊息,必須有陛下傳出。其他人膽敢洩露出去,直接杖斃。”
“二,當日伺候太子的人,全部圈禁起來,等下甜兒去一一對口供。誰說錯了,大刑伺候,我要做到訊息的準確性。”
“三,大兄的生活起居、伺候飲食之人,全部控制起來。那些苦喪的人,全部關起來,包括大兄的正妻王夫人,也要關起來。”
郭慧正色道:“凡是太子府的人,從上到下,都在我懷疑之中。想要洗脫嫌疑,直到我查清大兄的死因為止。”
王繼恩立刻傳令下去,然後繼續述說趙元僖的死亡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