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城炮樓上的報時炮是門老炮了，車城開始改建的時候，劉果粱帶了一堆工匠來，想把它改造一下。
至少改造到對敵人能有殺傷力的地步。
這已經是個難題了，因為要想讓它具有殺敵能力的話，至少，先要讓它的攻擊範圍超出車城外城的城牆。
起初劉果粱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在他眼裡，連松樹都能用來做成大炮了，更何況這名字裡本來就帶了炮字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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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當然沒成！
工匠們瞎搞了一通，然後信心滿滿地試炮……炮被被試沒了。
這特麼是報時炮，本來就是為了發射炮彈而設計的！報個時而已，用的了多少裝藥啊！
“炮被試沒”的動靜大極了，大到連昏迷不醒好久的三貝勒都被驚得坐起的地步。
畢竟他就是被和這個差不多的動靜炸昏過去的。一枚迫擊炮加一枚手榴彈造成的炸膛和裝藥過多造成的炸膛那都是炸膛，動靜自然差不多。
然後在意識到自己少了兩條腿和幾根手指，以後不僅不能跑了連槍都可能拿不了之後，他立馬又昏了過去。
這邊，劉果粱魔怔了，劉果粱瘋狂了，劉果粱鑽牛角尖了！他不服啊，他不依啊，他就是要弄一門大炮來擺炮樓上！
於是，他就跑到洋人們那裡“拿”了一門來，還“拿”了一輛卡車外加十六箱總計三十二枚炮彈。
老遠老遠聞著那優質鋼材和火藥的香氣，三貝勒又醒了。
總體來說，再次狠狠地得罪了洋人之後，車城的人們還是很高興的。
高興得天天吃飯之前睡覺之前都要排隊來把那門野戰炮摸上一次，每天醒來會自覺來炮樓打掃，如果不是三貝勒攔著，他們可能連香案都擺上了。
劉小良現在就很像一張香案……上擺著的乳豬。
他趴在兩條並放的長凳上，赤裸著上半身，在曬太陽。
隆冬臘月啊，但太陽未免太厲害了點，車城的氣溫還真高。
劉小良背上的燒傷已經痊癒了，只是那新生的疤痕粉嫩粉嫩的。劉小良有天曬太陽時突然意識到，曬太陽能不能把那片疤痕曬黑呢？
事實證明，他想多了。
但赤身裸體曬太陽的感覺，居然挺不錯。
“你說這毛鬼……難道就這麼忍了？”指路鬼問。
在車城外損失慘重顏面大失，李姥姥的人趁火打劫突襲了幾次他們的營地把損失更加擴大了，再之後劉果粱更是去人家眼皮子底下硬生生搶了一門大炮回來……
而且劉果粱，是在洋人已經派遣使者來過，也就是休戰談判的情況下搶了大炮回來的，這種行為基本上已經和把使者殺死在車城一樣嚴重了。
這個事如果洋人還能忍的話，他們也就不是洋人了，怕是早就已經變成了死人。
“只有靠利劍才能保有她的美景和自由”是劉小良新學會的一句外國諺語，很是通俗易懂，尤其是神父在教到這句話時那複雜的表情，更是讓劉小良等一眾學生會心一笑。
毛鬼們會展示利劍，他們也必須展示利劍，不然就會有人誤會他們的利劍已經不在。而那個時候，就算利劍還在，恐怕也會有折毀的危險。
劉小良突然皺眉。
指路鬼也皺眉。
他們相互對視，然後都站起來，小心地 爬到高處，四下張望。
什麼都沒有。
那奇異的聲音漸漸近了。
……
劉小良和指路鬼對視一眼，然後慢慢抬起頭。
一架飛機正從他們頭頂飛過，而在經過車城上空的時候，它投下了……
“日……”
“鐺鐺鐺鐺鐺！”劉小良猛力地敲擊一個銅鑼，示警！
“飛機！有飛機啊！空襲啊！”
這一天，是農曆辛亥年九月七日，而在二十天前，在湖北武昌，剛剛發生了又一起武裝起義。
而且他們成功了。
飛機投下來的並不是炸彈，它投下來的包裹飛到一定程度時就散開了，內中的紙張鋪天蓋地地散落。
一刻鍾之後，六王爺手裡已經拿到了那張紙。
內容很簡單的。
（起義軍已經掌控武漢三鎮，成立湖北軍政府，推舉黎元洪作為都督，改國號為中華民國，並號召各省民眾起義響應。）
（一同，驅除韃虜！恢復中華！）
……
“區區一省之地……”六王爺虛著眼，對手上的東西……
其實內容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怎麼到自己手裡的。
飛機啊！
它代表的，是一個機場，一條符合相應標準的跑道和機組成員，一個乃至數個飛機的駕駛員，飛機專用的燃油以及燃油的獲取途徑，等等等等。
不說別的，把那飛機上的機槍拆下來架在車城城牆上的話，還用怕毛鬼們打過來？
“可不僅僅是湖北，也不僅僅是那三鎮之地啊。”呂老闆徑直走進來。
“湖南、陝西、江西、山西、雲南、浙江、廣東、四川，都已經有不穩的跡象，這些可都是在腹地裡呢。而且你我都知道，像湖南、雲南、四川這種窮山惡水，‘不穩’的話，在朝廷騰出手之前，它們恐怕會這麼一直不穩下去。”
“而朝廷的‘關內十八省’，如今就只剩下甘肅、河南、直隸、山東這四個地方了。”
“前朝滅亡之後，朝廷把漢人的活動區域壓縮在這關內十八省中，依舊沿用前朝的政治制度，以維護穩固自己的統治。”
“但也不僅僅只是如此。”
“漢人是漢人，滿異人是滿異人，這從根本上就是不同的。朝廷把這兩者分開，除了維護血統，恐怕更多的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吧。”
“這個不得已……”呂老闆在地圖上劃一個圈，“在如今，就浸徹了五臟六腑，是病入膏肓啊。”
“這次，我總算是可以斷言，朝廷，氣數已盡矣。”
……
六王爺一臉平靜。
“你找到什麼生意了？”他突然開口問呂老闆。
“呵呵呵，就像我剛剛說的，朝廷氣數已盡。連我這種庸才都能看出來的事，想必很多人其實已盡達成共識了吧。”
“洋人。”六王爺開口。
“嗯哼。”呂老闆笑著點頭。
“你想不想看看，那些人，現在臉上，是何種表情呢？”
“怕是不僅如此吧？”六王爺也笑了。
“嘿嘿。”
“哼哼哼……”
“哈哈哈哈哈哈！”兩人四目相對，擠眉弄眼，然後一同仰天開懷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