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雨棚不夠堅固，那放在雨棚下的糧食就會被打溼，會很麻煩，需要重新晾曬等等。而在雨棚下的人要是淋了雨，一個不小心就會生病。處置不妥當的話，一命嗚呼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而如果把雨棚換成防空設施，把大雨換成炮彈的話，事情倒是相對簡單了。
擋住了，活。擋不住，死。
而那些並不需要把糧食放在雨棚下，也不用去雨棚下躲雨的傢伙，則根本不會產生這種煩惱。
他們只會因為今天是下雨天不能進行室外活動而稍稍皺眉，又或者只會因為雨聲嘈雜還有空氣太過溼潤致使身上感覺不爽利而心煩。
只是到這種地步而已。
君子遠庖廚。
六王爺在宮殿的正中央盤腿而坐，面前放了一個棋盤，棋盤上擺滿了黑瑪瑙和白玉的棋子，手上拿著一卷棋譜。
他在解殘局。
一顆顆炮彈從遠處飛來，拍擊城牆，擊碎外城，轟炸內城。但對於六王爺所在的宮殿，鞭長莫及。
滿盤的棋子都在顫動，和玄鐵的棋盤摩擦，發出細碎的春蠶啃桑一樣的沙沙聲。
六王爺右手食指和中指間夾著一顆棋子，雙眼盯著棋盤，因為大地的不斷顫動，他看著棋盤覺得眼睛有點花，頭昏目眩。
他好像終於受不了了，隨手把那棋子扔在了棋盤上，並伸手一抹。
“幹什麼幹什麼幹什麼！沒見人在下棋啊！打什麼炮！”
感情只是解不開這殘局，所以找了個藉口耍無賴。
……
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反正沒有誰看見。
宮殿裡早就沒了人，朝廷已經覆滅，曾經他手下的官員已經自願和被自願地交出了手中的權力，被有數的那麼幾個人瓜分。
曾經如雲的侍女侍從也被遣散，因為即使沒有了他們，往後的車城禁宮也不再需要他們來維護。
六王爺的親族都出了國，因為以後不管是孫文，還是袁帥，還是蔣中正坐天下，都容不下他們了。
唯一剩一個李珊琅，她打一開始就隨了母姓，很有先見之明。
除了少數幾間“體面”留給六王爺，現在的車城禁宮，是軍營來的。
外面正在打炮，軍士們要去城牆判斷城牆是否需要修補，要去外城看看防禦工事是否完好，要去內城看看防空設施下的百姓是否無恙。至於禁宮裡有個王爺因為解不開一個殘局在那裡發脾氣……
管你去死啊！
【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大體還是憤恨，還是不甘。
以前，可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對六王爺不管不問的。
從雲端之巔摔落不是什麼好事，也不輕鬆。所以六王爺如今做起事來，那是越來越無端乖張。
軍統要他交出車城。
給。
但六王爺還是姓愛新覺羅。
軍統要在車城駐紮部隊。
你來嘛，沒人介意的。
但劉果粱、況文虎、盧比文的軍隊都在，既沒有解散也沒有整頓，完全保持原樣。
你不是要車城嗎？我給了啊，有種你來拿，來拿啊！
最後軍統的大部隊沒來，只來了個孫炮仗，而且這貨初來乍到的時候明顯是一副完全沒弄清楚狀況的樣子。
其實這裡最難做的是李姥姥，作為李姥姥的“同僚”，孫炮仗在和車城的牲口們混熟之前，連出恭都跟著李姥姥，而且還是勾肩搭背的那種。
感情很好，如果孫炮仗身上沒有藏著炸彈的話。
孫炮仗的意思很清楚：老子現在就是誤入歧途了，身處龍潭虎穴了。但老子就是死，也要拉著你一起！
他認為李姥姥“背叛”了他，背叛了革命，背叛了階級。
你說六王爺不合作吧，你讓他擺什麼姿勢他就擺什麼姿勢，很合作很配合。
但你說他合作吧……
“哎呀這麼快就不行了？現在還不可以哦，我還沒爽到呢……”
咳咳咳咳！
介於六王爺的特殊身份，以及他在“前朝”的風評，還有他也確實沒有出什麼亂子。又因為要顧忌以劉果粱為首的一眾軍隊將領的感情，和拳頭……
反正某種意義上，六王爺，還是六王爺。
人要識趣，人家已經讓步了，六王爺也不好得寸進尺，所以再也沒去碰軍隊上的事。
他開始專門去折騰起人來，折騰的還是熟人！
現在世界上已經沒有四王爺這個人了，只有大英帝國的某個爵士。而這件事的起因就是，六王爺慫恿況文虎抓了個大洋馬送到了他表兄弟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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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頭王和廖家小姐的親事，六王爺也摻了一腳。而且如果不是有前大夫這個做爹的為兒子保駕護航，天知道捕頭王會娶回來個什麼鬼！天知道廖家和車城現在是什麼樣！
最重要的是，荒船藍子，李藍藍。
六王爺對劉小良很“上心”。
因為劉小良、劉忌武，他是陸明德的孫子，是李大力的兒子！
六王爺知道當初劉小良和陸明德幹過的事，後來又機緣巧合知道了小桃香的存在，於是小桃香就開始頻繁地在李珊琅的院子中出現。
這就有了劉小良當初那場大徹大悟。
這劇情好看。
李珊琅長得一點都不像六王爺，李珊琅她娘和李大力有故事，但李珊琅卻是六王爺的女兒。
這是個世人皆知的秘密。
劉小良長得一點都不像李大力，但劉小良是陸明德的孫子，還是陸明德一手帶大的，這也是個世人皆知的秘密。
六王爺當初就在想啊，如果把劉小良和李珊琅……
好變態，好罪惡，好刺激呢。
結果李珊琅比六王爺想象中的還要玩得開，劉小良又並沒有六王爺想象中的低階，所以這兩人之間什麼也沒發生。
六王爺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在慶幸，還是在懊惱。
很快就不懊惱了。
前腳，劉小良和小桃香之間正慢慢變得曖昧呢。後腳，六王爺就把荒船藍子塞劉小良被窩了……
而且，這個荒船藍子和劉小良，幾天之前還搏命廝殺過。
驚不驚喜？刺不刺激？意不意外？感不感動？
兩位年輕的，火氣正旺的年輕人表示：敢動！怎麼不敢動！不僅要動！還要動次打次！
六王爺砸吧砸吧嘴：沒意思。
六王爺扔了手中的棋譜。
轟炸，停止了。
【好無聊，去哪裡找點樂子呢？】
【對了，捕頭王給況文虎送過去的那些供彈板，是從哪裡找出來的來著？】
……
“唉……”六王爺卻突然嘆了一口氣。
“這事，可能還真的，不怎麼好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