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需要英雄，去相信，去崇拜，去追隨，去在迷茫的時候寄託以選擇和方向。
尤其是在身處絕望之時，更是如此。
劉小良不知道什麼是英雄，也不想去做什麼英雄。而且他的行為，也和英雄這種高大上的東西有很大很大的出入。
但論起殺人這件事，他還是很有自信的。
“也就現在是在打仗，如果是太平盛世，你這樣的……我會一個個全塞到牢房裡去。”捕頭王對劉小良的惡習一直都很不滿。
“我這樣的什麼啊？”劉小良把一個手雷拉了保險，小心地壓在一具屍體下面。“你自己都說現在是在打仗咯，在戰場上，我這樣的，才叫好漢。”
他聽出來了，捕頭王應該是想說些“你這樣的渣滓”之類的狠話，但其實捕頭王現在是五十步笑十步，他們都在幹同樣的事。
“我也不喜歡殺人的。”劉小良又說著這種不負責任的話，在散彈槍的槍托上用小刀再添了一劃。
槍托上已經畫滿了正字，足有八個之多。
“你說這種話，你自己信嗎？”
“至少如果能不殺的話，我絕對不會殺他們。”劉小良一臉認真。
但顯然，不能。
劉果粱畫了好大一張餅，讓日本人趨之若鶩。
車城內城的城牆，高兩丈，厚一丈，內裡全是夯實的黃土，裡面還摻了各種東西。
簡而言之，無法摧毀。
而就在那寬僅一尺的城牆頂上，滿滿當當塞了兩千人……其中大多數，還是一開始就跟著劉果粱的那些把手上的傢伙從鳥銃換到三八大蓋的用槍好手。
無法翻越。
這樣看得話，城牆能被攻破的地方，就只有城門了。
用重火力掩護壓制城牆上的守軍，步兵用大量火藥爆破作業炸燬城門，似乎是攻破內城的唯一方式了。
日本人也是按照這個思路在反覆嘗試，但城牆上的守軍……少佐覺得，要想壓制他們，除非自己再拿大炮洗一次地。但如果開炮轟炸的話，自己家的軍隊也無法前進。
但又捨不得城門的“簡單便利”，所以在糾結猶豫中，只能這麼僵持著。
但劉小良他們都知道，城門裡邊是個什麼情況。城牆裡面塞的好歹是土，而城門上糊的，是水泥。
“咱們都做到這種地步了，那還要出去幹啥。安安穩穩地待在城裡等援軍不是挺好嗎？為什麼還要出去冒險？”這是大部分守軍的想法。
“反正城又不會被破”好像成為了大家思考一切問題的必要前提一樣。
就算是劉小良這種見識淺薄的小年輕也能意識到，這種大眾的想法，有問題。
還很危險！
什麼叫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人的意志一旦被消磨，人的思維一旦有了慣性，精神一旦開始墮落的話……
如果沒有逆轉的話，遊戲結束就只是時間問題。
如何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呢？
人們常說，一鍋老鼠屎打壞一鍋湯。
但反過來，一瓣大蒜、一簇鮮蔥，可能瞬間就可以讓這鍋湯變得超凡脫俗。
誇張了點。
如果在你消沉度日的時候，你突然發現，有個年輕人，在幹一些你想幹卻沒有去幹的事，而且頗有成就，你會怎麼辦？
你可能會想，過不了多久那個年輕人就會放棄，而且他就算這麼幹下去，對大局也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巴拉巴拉。
然後你突然又發現，還真有人把那件事一直幹下去了，而他現在過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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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小良和捕頭王站在一起，就會讓人下意識地聯想到這個效果。
劉小良，小廖化，勇猛兇殘的有為青年。
捕頭王，有為青年的進階版本，要錢有錢要人氣有人氣要名聲有名聲。
而且，似乎成為他們這樣的人，也不是很難呢……
所以漸漸的，願意出城來“搜尋掃蕩”的人就越來越多了。而且只經過不長的時間，就已經有老鳥這種中堅力量脫穎而出。
有老鳥們的現身說法，事情的可行性和可靠性都被證實，於是又有大量新人加入。
如此步入一種良性循環之後，劉果粱這邊也快速跟進，給正在初步發展階段的“英雄養成活動”來了一記狠的。
“是男人就去殺日本人！”
“一隻耳朵一塊大洋！”
“一個腦袋能換三斤臘肉！”
“一杆三八大蓋能換半斤地瓜燒！”
……
劉小良吹掉了槍托上的木屑，說：“其實都這樣了，一切已經步入正軌，那我們完全可以退下去了的啊……那個叫什麼來著？對，退居二線。”
“又沒人攔著你。”捕頭王見劉小良已經休整完畢，也從地上爬了起來。
……
確實，在現在榜樣已經足夠多，劉果粱的支援也卓有成效的情況下，劉小良和捕頭王的“隱沒”，也不會有什麼影響了。
習慣的力量是可怕的，也是巨大的。
但劉小良和捕頭王沒有退出。
“BOOM！”右邊傳來兩聲交疊在一起的爆炸。
“誰在帶新人？”劉小良探出個頭掃了……半眼！
“咻！”一發子彈從他面前掠過，不知道飛到哪裡去。劉小良縮頭的動作很及時，速度也很快，只是這樣的話看起來就相當猥瑣了。
捕頭王抿了抿嘴，說：“怎麼沒聽到槍聲啊？”
劉小良從頭上摘下鋼盔，慢慢地探出圍牆，一邊說：“可能是流彈吧。”
“鐺！”鋼盔被一槍從劉小良手上打脫出去，在半空中咕嚕嚕地轉了幾圈，“嘟咚”一聲扣在了地上。
劉小良感覺那個亮白的彈孔好像在盯著自己看一樣。
……
“人頭的價錢都是一樣的，不管那個人頭是強是弱……我們換個吧，沒必要去碰這個釘子。”劉小良一邊說著話一邊卻從胸前扯了個手雷下來。
捕頭王在原地踏步，但腳步卻漸漸變輕。
劉小良突然把手上的手雷隨手朝身後扔過去。
“啊！”一聲驚叫！一個人影從劉小良他們身後的牆外鑽過來，舉著槍就朝劉小良他們指。
“嗵！”早就等著他的劉小良率先一槍在那人影的肚子上開了個洞。
捕頭王已經藉著劉小良開槍時的動靜穿過窗戶衝出了房子，快速朝狙擊手的位置靠近。
劉小良抓起地上屍體的鋼盔扣在頭上，一個翻滾衝進人影剛剛過來的那條小巷，再一個翻滾撿起了自己剛剛扔出去的手雷，第三個翻滾站起，同時拉開了保險，投擲！
炸了個寂寞。
捕頭王已經看到那個狙擊手了，他開始的時候瞄著剛剛他和劉小良藏身的那間房子的左邊，然後在劉小良開槍的時候轉向了右邊，馬上又轉回了左邊。
然後，劉小良投擲的手雷炸了！
狙擊手的注意力馬上被吸引，再次把槍口轉向右邊。
劉小良是炸了個寂寞，他則是瞄了個寂寞。但浪費了這幾個寂寞的時間之後，捕頭王已經衝到了他身下。
躍起！短刀從下往上穿刺，刺穿了房梁，又扎穿了伏在房頂上的狙擊手的胸膛。
感覺手感是對的，於是捕頭王又蹦跳著來回再補了兩刀。
“嗶！”劉小良吹了一個木哨，通知捕頭王敵人已經被他戳死了，趕緊跑路。
他想到了，之前捕頭王問他為什麼沒有“退居二線”。
“二線”，可能不會有現在這麼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