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自己那位“最得力、最器重、最欣賞”的手下的死訊,少佐先生似乎是太過悲傷了,所以得到這個訊息之後沉默了許久。但即使如此,他還是努力地在大家面前保持著淡定,只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還想繼續會議,但又一次沉默了許久之後,他最後也只能低沉著聲音說:“今天,就先到這裡吧,我……稍微有點累了。”
下屬們識趣地告退。
然後,有點累了的少佐先生就“累倒”在了沙發裡,半癱著“化悲憤為食慾”地吃了比平常多兩倍的午餐。
一個年輕人,有能力,有野心,有自信,那是好事。
那麼要如何毀掉一個這樣的年輕人呢?
幫他把有能力變成不自量力,把野心變成貪慾,把自信變成自負。
他就會自取滅亡了。
這就是捕頭王和劉小良這種年輕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的真相,那個日本劍客為什麼會去他們家門口找死。
他們對日本人存在著一些誤解,認為日本就是一個壓抑的,視上下尊卑為重中之重的國家。
當然這也是事實,因為那些年輕人只要出了頭,踩死了老前輩,那就沒有什麼不合理的地方了。
只是少佐不想被踩死,年輕人又還嫩了點,沒能踩死少佐。
其實還是大中華老祖宗玩剩下的東西,這個手段在中國,叫捧殺。
比如少佐做的事,就有出處的。
“我有上將潘鳳,可斬華雄。”
然後潘鳳就被華雄砍死了。
就是這麼小兒科的手段,被少佐用得完全讓人看不出痕跡。比起被區區一個文仲苟公公這種陰陽人死太監就整得要死要活的劉果粱,少佐的手段無疑要高明很多。
這也是事實。
因為……
這個“小兒科”,在劉果粱心裡,已經是他能用來“解決一些內部矛盾”的最後最強的大招了。
然後少佐很適時很貼心地給他來上了一堂現場教學……
這還讓人怎麼玩啊!
劉果粱之前連臺詞都已經想好了。
先說:“唉,俺們被困在城裡時日已久,恐怕,會生什麼變故啊。”
再說:“雖然我相信我們一定會取得最後的勝利,但慘勝是要不得的。人頭又不是韭菜,割了可就沒了。”
鋪墊完了,最後再說:“不知在座的各位,有沒有什麼突圍的辦法呢?反正我是已經完全無計可施了。”
最後再半真半假地扔個甜棗出來:“唉,這樣一想的話,我這個團長,可真是當得名不正言不順啊。以後咱們還有那麼長的路要走,幾千弟兄的性命都在我身上,我委實覺得……力有不逮啊。”
可是現在……
劉果粱還是不怎麼喜歡見血的,這種事不管做多做少,都是傷害感情。
所以他也不願意去問那句“有沒有什麼突圍的辦法呢?”
因為要實驗這個辦法需要人,而在劉果粱心裡,哪怕只是一兩個士兵去給那些他要對付的渣滓陪葬,那也是很虧的。
羅響果和劉相公兩兄弟就這麼看著劉果粱在糾結。
就像以前劉相公在處理小桃香的事的時候,他們是不會排斥那種比較激進的做法的。按照他們的想法,指路鬼、劉小良、捕頭王這三個裡隨便挑一個出來,挨個去把要殺的人都宰了,豈不是乾乾淨淨?
但他們也理解劉果粱的想法。
不管那些渣滓有什麼過錯,那也是劉果粱的部下。自己對付自己的部下,還一點情面都不講地很“直接”,未免讓人齒寒。
而那動手的人呢?兔死狐悲估計是唯一的感受了吧。
如果劉小良知道劉果粱此刻的想法,他一定會說:“不會,怎麼會呢?我很樂意的!”
他被攔在庫房門口了。
“你們什麼意思。”雖然是疑問句式,但語氣卻是肯定句。
“就是這個意思。”
“這個意思是什麼意思。”
“這個,意思。”那看門的拍了拍腰上的手槍。
劉小良一皺眉,眼裡有寒光在醞釀。
這樣,可就過了。
“這是誰的意思。”
“嘿,有點意思。你把自己當什麼人了?你算個什麼東西?這種事也是你能知道的?”那看門的頓時樂了,出言嘲諷。
不知不覺圍上來的庫房守衛們適時地發出鬨笑支援。 【這可不是什麼教養問題,這是有意為難我啊。】
……
劉小良原地轉了一圈,隨著他的視線掃過,圍在他身邊的人漸漸沒了聲,噤若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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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見過血、見過血、殺過人、殺過很多人、喜歡殺人,這裡面,是有很多區別的。
劉小良的視線又回到了那個小頭頭的腰上,再回到他的臉上。
劉小良沒有再去看那個小頭頭的眼睛,因為如果事態發展真的是朝他最不喜歡的那個方向發展的話,這個時候劉小良去看別人的眼睛,那個人可能會被嚇得失控。 處理起來,會比較麻煩,還會留下過多額痕跡。
“你確定,是這個意思?”劉小良的問句裡第一次帶上了質詢的語氣。
守衛的頭頭吞了口唾沫,呼吸變得紊亂。但他還是暗暗咬牙,撐住了那種壓迫感,準備再繼續強硬一次。
【不怕的,我背後有人!】
【他不敢動手的!】
【就算動手,他能拿我怎麼樣?】
【小廖化?嗬!蜀中無大將!廖化才作先鋒!能混出這種名號的!也不是什麼狠角!】
他忘了,他自己又是什麼身份。
“喂!幹什麼!幹什麼!”一個憲兵突然叫嚷著從庫房出來了,連手上的東西都不要,直接摔在地上就衝到人群中,擋在了劉小良和那守衛頭頭面前。
他伸手朝劉小良胸口虛按,又用另一只手把守衛推遠了。
“你們幹什麼!這是什麼地方!紀律呢?!素質呢?!你們想幹什麼?!你們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嗎?!”
【我本來就沒有什麼身份……】劉小良撇撇嘴,在心裡嘀咕,但還是冷靜了下來。
“是你們長官讓你來找炮彈的入庫出庫記錄的吧?”劉小良問那憲兵。
“啊?啊,沒錯……你怎麼知道?”
……
劉小良雖然年輕,單純,但不蠢。
“炮彈這方面一直都是劉果粱親自在處置,從來不經他人手面的,根本沒有紙賬。既然炮彈都已經到孫炮仗手裡了,那孫炮仗那邊自然有數。”
“如果你們想要關於炮彈這種物資的記錄的話,只能親自去問採購的人,或者直接問劉果粱要,他會從自己腦子裡掏出來給你的。”
劉小良開了個小玩笑。
“呃……”憲兵有點迷糊,話和話裡的內容他都聽懂了,但怎麼總覺得,後面還有什麼內容呢? 果然。
“這東西啊,果然還是自己管著德好。”劉小良微笑著看著面前的那個守衛頭頭。“讓別人幫你管的話,可能不知道什麼時候,它就少了,或者,沒、了。”
守衛頭頭狠狠一抽,打了一個大冷顫。
他分明是聽見:你的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