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油、松脂和黑火藥混合燃燒後的氣味開始瀰漫,大漢們撲打著一張大羊皮,扇走了那硝煙。
整個炮身都起了火,主要的是內膛,火苗兒從松樹曾經剖開的地方不斷躥冒出來。
羊皮把炮身整個蓋住,一直持續了幾次呼吸,再將羊皮抽走,火滅。
“清膛!”況文虎大喝。
立刻有兩個漢子拿著鐵刷上去,把炮膛裡的殘渣之類的東西清理出來。
“油!”
整罐整罐的香油被潑在炮身上,被纏了厚綢布的木棒沾了抹在炮膛裡。
“加固!”
炮身被重新擺正,箍在松樹杆子上的鐵圈被錘緊實,三寸長的鐵釘“噔噔噔”地就被敲了進去。
“火門!藥包!”
引信被安裝,火藥包被裝填。
“裝彈!開花彈!”
不同於之前的實心鉛球,這次裝填的是發射之後能在空中爆炸,發射出無數鉛砂的開花彈!
“炮手就位!”
賈振翼赤紅著雙眼,齜著一口大白牙,再次舉著火把上前來。
其實不論是誰開炮都是一樣的,但很多東西,你最好還是信一下。
“啵嗡嘣!”
再聽見這一聲,盧比文嘴都歪了。
就在剛才,一發試射,一枚鉛彈,要了他整整九個精兵的性命。
他又不是沒見過這種土炮,裝模作樣校準半天結果初速不及火銃射程不及弓箭準頭甚至都不及投槍的貨色。
但如今這個鉛球,從天而降當場砸死兩人,落地跳起打爛了一人的肩膀之後又掀開了三人的頭蓋骨。如此反覆彈跳三次,鉛球一路飛過,九條性命就沒了。
現場早已亂作一團,就算精兵、督戰隊、預備隊一齊動手,連續砍死了數十逃兵……然後就沒有逃兵可砍了。
盧比文總不可能追著那些逃兵殺吧!
正在他打算重整旗鼓的時候,炮聲再度響起……
“趴下!”盧比文在看見火光的瞬間就下達了無比正確的命令,而且他的命令在炮聲之前就被士兵們切實接收到了。
有些人比較聰明,下意識地把盾牌蓋在了身上。這個出自本能的舉動,有效地增加了他們的生存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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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M!”開花彈在半空中就炸成一朵絢爛的金黃色菊花,炙熱的鉛砂將菊花籠罩之處,完全打成了篩子。
“炮不行了!”剛剛把羊皮掀開,就有人大聲喊叫。
況文虎已經看見了,整個炮聲都在冒著白汽,炮口鬆散,看著一觸就會碎掉。最重要的是,把兩片松樹捆在一起的那些鐵圈,已經有數條斷成了幾節。
“清膛!”況文虎只是大喊。
壯漢們咬著牙鼓著一口氣堅定地執行了況文虎的指令,震得脫出炮身的釘子被更大的力量敲回了更深的深度,因為炮身出乎意料地不爭氣,所以預先計劃中的所有用來更換和維護的鐵圈都被用上了。
一個愣頭青居然打算連後續的數份火藥也一起塞進炮膛,結果被李姥姥一腳踹到山下去。同時,李姥姥抓起了一杆沉重的鐵矛,在腦袋上扣上一頂頭盔。
“裝彈!火彈!”況文虎下令。
“隨我!衝!”李姥姥翻身上馬,一夾馬肚,已經率先衝了出去。
“敵!”盧比文的那些眼睛格外好用的斥候透過重霧也看見了李姥姥,大聲示意。
“列陣!”盧比文指著李姥姥的方向大聲命令。
“箭!”盧比文把手舉高,弓兵上前,彎弓搭箭。
“嗶!”一聲哨聲從迷霧中傳來。
李姥姥吹的哨,跟著他衝下山的騎手們紛紛散開繞開了盧比文軍陣的正面。
“斥候!”盧比文大喊。
“離位!七十步!”斥候回應,叫的是八卦圖中的方位分佈。
“坤位!五十步!”
“兌位!四十步!”
【兌位?】盧比文轉向右邊。
離位是正前方,兌位則是正右方。而盧比文此時的正右方,就是他們之前的來路。那裡四十步的地方,李姥姥不可能這麼快就趕過去。至於事先埋伏更不可能,因為在半刻鐘之前,脫離了他們的超過半數的潰兵才剛剛從那個方向逃脫……
“兌位!有……”斥候的聲音戛然而止!
有弓手!
“放箭!”盧比文下令。
箭雨朝坤位、離位、兌位三個方向籠罩過去,兌位射過來的箭矢也在一片悶哼慘叫中中斷。
【用的應該是獵弓,所以射程不比軍弓,哼,白白送命……】
“臥倒!”盧比文突然再下令。
【不是白死的,那些弓手把我們牽制在了原地,不然我剛剛就該下令分散迎敵了!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可能!】
然而下令的一瞬間他就後悔了。
【不對!對方有高人!接下來的炮擊絕對不會尋常!】
但軍令如山。
“啵嗡嘣!”
士卒們聽見了炮聲,紛紛感覺有個可靠的長官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
周圍不斷有東西掉過來,或是一包粉末,或是一個瓦罐,或是一塊油膏。
瓦罐被摔破,香油的氣味被聞到了。
“滾!”盧比文下了這麼一個簡單直接的命令來補救。
完全沒有經過思考,在聽到盧比文的命令的一瞬間,士卒們的身體先於意識就直接動了起來。
火起!
“嗶!”尖銳的哨聲從火海的四面八方傳來。
“殺敵!”盧比文的聲音。
即使被火燒灼,即使眼睛完全看不見,即使身上無時無刻都在感到劇痛。
但!
“殺!”士卒們嘶吼著,胡亂地揮舞著兵器就衝出了火海!
甚至有幾個,衝錯了方向,居然直接穿越了整片燃燒帶!
李姥姥一記直刺戳死一個,一下橫掃掃倒兩個,驅馬踩死兩個。
他在尋找那個擒賊先擒王的“王”。
蒙著馬眼的布條被割斷開,馬兒看見了火光。
馬驚!人立而已!把兩個裹了溼泥布的前蹄胡亂地踢。
馬首斷,馬匹向前栽倒,馬腿折。
雙刀中的第二把抹向李姥姥的脖頸。
“呔!”李姥姥大喝一聲,整個人後仰,雙手扔了鐵矛胡亂地朝上一撥。
“鏘!”快刀順著李姥姥的頭盔削了過去。
嘴皮子一麻,鼻尖兒一涼,眼前一亮。
李姥姥團身,再猛地展開,兩腳蹬向了印象中的方位。
李姥姥什麼也沒有碰到,並感覺肚子上一疼,同時一點閃銀正在他的視野裡從天而降。
一把宣花大斧從李姥姥面前掃過,逼退了那點閃銀。
李姥姥立刻就地一滾,在況文虎旁邊的地上蹲起。
他肚子上被開了一條大口子,所幸離開膛破肚的程度還差點。
這個時候,眼淚才不由自主地淌下。
他的上嘴唇和鼻尖,都被那利刀削掉了一小塊。而如果不是那頂鐵盔的話,恐怕他的整張臉都被削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