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遊正坐在店裡，擺弄著一個剛弄來的，叫手機的東西。螢幕只有手掌那麼寬，可比電視方便多了。
最近酆都裡裝了一個叫WiFi的東西，手機上連上WiFi，就可以隔空和別人聊天。
不過還沒普及。
他們這是平民區，使用的人不多。倒是富人區那邊，早就已經玩爛了。
富人區靠近往生樹，往生樹裡面，包含了古往今來一切的一切，無論是知識，物品，記錄，在往生樹裡都能找到。
酆都是一個只能帶來不能帶走的地方，走上奈何橋，喝了孟婆湯，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那這些記憶去哪了？就在往生樹裡封存了。
“老闆娘。”
一個溫婉的聲音在面前響起，雲遊抬起頭，入眼一張熟悉的長相。
眉目淡雅如畫，聲音輕柔似仙。她的栗色頭髮最為顯眼，在滿是黑髮的人群中，一眼就能被人認出來。
而且，又是酆都裡極其少見的女鬼差。
“木桃來啦？還和之前一樣嗎？”雲遊放下手機問。
“不了。”木桃帶著淺淺的笑容，“我想嚐嚐別的。”
她回頭望著牆上的菜牌，之前每次來都會點一份苦瓜釀肉，在口中回味那一股清苦的甘甜。人生常常是苦樂相伴的，尤其她能窺探他人記憶，見得多了，尤能體會箇中滋味。
今天，突然想換換口味。
她吃過很多家的菜品，向來以清淡為主，唯獨吃過了雲遊酒家之後，對這裡產生了貪戀。
來過一次，還想來第二次。爽朗的老闆娘，讓她心底沒來由的喜歡。
“要一盤，桂花糯米藕吧。”
“好嘞。”
雲遊和後廚吩咐了一聲，見木桃找了位置坐下，自己也回到了櫃檯後面。
店裡的常客越來越多，尤其是鬼歌的同事，都穿著統一的黑色制服，比較容易記住。她這個小店，都快成了鬼差們集會的地方了。
準備繼續刷手機時，門外突兀地響起了一陣哭聲。哭聲哀慟，似乎很慘。
雲遊立刻放下手機，出去圍觀。木桃點的糯米藕還沒做好，也跟隨雲遊出去了。
街上跪坐著兩個女人，相擁而泣，看年紀應該是母女之類。女兒尤其哭的兇厲，嗓子都嚎啞了。
“怎麼了這是？錢包讓人偷了？”雲遊湊過去詢問，木桃緊跟其後。
那婦人拍拍女兒的背：“要只是偷了錢包，倒還好了。”婦人連連嘆息，咽淚搖頭，“可憐我們窮苦人家，連錢包是什麼都不知道。”
“……”雲遊一時無語，自己隨口一說的話竟然被當真了。
“要不你們先來我店裡坐坐，有啥事跟我說，能幫我就幫你一把。”雲遊說。
那婦人看了雲遊一眼，眉目悽苦，可當她注意到雲遊身後的木桃時，認出了她身上的鬼差制服，急忙膝行著過去抓住木桃衣角：“鬼差大人吶，你可要替我女兒做主啊！”
木桃扶住婦人胳膊：“你先起來，有什麼事慢慢說。”
總算將母女倆請進了店裡，女兒一直哭泣，眼淚流不盡一般。婦人攬著女兒的肩膀，代替她說出了他們的遭遇。
她們本是鳳禹城的一戶普通人家。原本日子清貧，勉強過活。她家是做豆腐的，全靠丈夫出去賣豆腐有一點微薄的收入。
女兒長得還算好看，就被城中一霸劉舫搶去做了小妾。那劉舫年紀輕輕卻是個惡棍，每天不是在青樓裡鬼混，就是欺負老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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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他家還是當地的土財主，就連官府都惹不起。
他們報官無果，只能忍氣吞聲。
可是劉舫這個人渣，自己家裡有的是錢，還總是搶他們的。他們夫妻倆靠賣豆腐賺的一點收入都被劉舫搶走了，夫妻二人和劉舫拼命時，雙雙被劉舫家的下人打死。
女兒在劉舫家也沒少挨欺負，聽說父母意外死亡，那時候她還並不知道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給父母下葬時，鄰居才偷偷告訴了她真相。
回去之後她就要為父母報仇，可惜一個女兒家沒什麼力氣，反而被劉舫一巴掌打倒在地，頭磕在了石頭上，也死了。
剛來到酆都沒幾天，找到了親孃，得知了彼此遭遇，母女二人不禁在街上抱頭痛哭。
“鬼差大人，你可要給我們做主啊！我們死的冤枉啊！”說著婦人離開了座位，就要跪下。
木桃急忙饞住她：“你們的事，判官大人自會定奪。那個叫劉舫的，他死後也一定會得到相應的懲罰的。”
“那還有什麼用……”女兒擦眼淚的手絹都能擠出水來了，“劉舫作惡多端，城裡人都知道。官府老爺那他沒有辦法，連你們也拿他沒有辦法嗎？難道就要眼睜睜看著他繼續禍害別人嗎？”
“這……”木桃十分為難地看了看雲遊，鬼差不能干涉生者的事，他們，確實沒有辦法啊。
雲遊明白木桃的意思，吸了口菸袋，連著胸腔裡憋悶的濁氣一同吐出。
“你們放心，這種該遭雷劈的人，判官大人不會坐視不管的。你們安心等待裁決就行了，下輩子投個好人家。”
“嚶嚶嚶……”母女倆抱頭哭的更兇了。
鬼歌剛一回到門口，就見店內被為了個水洩不通。好巧不巧的是，有個小偷想趁亂到櫃檯裡摸點值錢的東西出來，被鬼歌一把抓住了手腕，嚇得渾身哆嗦。
“大大大大爺，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鬼歌面上威嚴：“自己去判官老爺那領罪！”
“是是！”小偷哀嚎著連滾帶爬出去了。
圍觀人群聽到聲音，紛紛轉過頭來，一見鬼歌走來，自動讓開了一條半人寬的縫隙。
鬼歌擠過人群：“這是幹嘛呢？”
“死得冤的，訴苦呢。”雲遊貼在他耳邊低聲說。
在這酆都地府，死後來喊冤的不在少數。平民區的街道直接連通酆都大門，亡魂死後都是先到這裡，因而平民區的居民，時常能接觸第一手八卦新聞。
什麼家庭倫理，婆媳關系，那些大家都聽膩了。
雲遊簡單給鬼歌說了一下母女倆的情況，說道劉舫時，鬼歌面色沉了下去。
“又是劉舫……這位嬸嬸，你們可是鳳禹城的人？”
“是啊。”婦人回了一句。
“這個劉舫果然有問題。”鬼歌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