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僭越的藝術
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無名氏一時有些不知所措。若是在金門大橋上觀測到王權攜帶者的存在，倒也還能接受，因為那代表他還有一些思考對策的餘地。然而，在“空軍一號”上遇見段正淳這種事……實在出乎意料，完全不在他的預案之內。
但無名氏畢竟是【有關部門】當代最優秀的黑衣人，只用了幾秒時間就讓自己冷靜了下來。無論如何，處理各種未知意外都是身為一位特工的基本素質。
雖然他並未準備應對此次“劫機”的方案，但既然現實世界風向已變，他也不可能寄希望於永遠遇不到任何一位王權攜帶者——如果不做好每時每地都有可能遭遇敵人的最低限度準備，那就等同於自尋死路。
“本來覺得至少可以觀望一下情形，不至於走到正面衝突這一步的……”無名氏嘆著氣按下了藏在袖口下方的緊急呼救按鈕，隨後從松葉色領帶上取下那枚造型簡單的領帶夾，“在得到【有關部門】救援之前，應該不會被那個武術家皇帝秒殺吧？”
空氣一陣閃耀，流過幾道狀似電光的散亂波動，水晶般透明的虛像長槍在他掌中悄然顯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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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前。
內華達州，林肯郡。機密禁區“51區”的地下實驗室寬廣明亮，通風良好。十幾平米的巨型試驗檯邊擺放著無數試管、燒瓶與支架，符合人們對此類場景的一切刻板印象。
小光站在試驗臺前，手中拿著奇怪的長柄工具敲敲打打，似乎正在處理著什麼。
“何，何等過激的行為啊……”站在【有關部門】特工的立場上，無名氏想要說出稍為制止的話語，但心中對超自然事物的偏愛卻讓他掩蓋不了呆毛上興奮的光輝，“這麼暴力沒問題嗎？真的沒問題嗎？！”
巨型試驗檯的邊緣安放著一片五邊形的銀質托盤，托盤的邊緣鉤掛著細碎的寶石之鎖，正中則是曾被稱為“朗基努斯之槍”的一團廢鐵。這團廢鐵此刻正在難以估量的高溫中扭動熔融、旋轉匯聚，彷彿金屬構成的星系與漩渦。
鏽蝕的槍尖已不再保有原來的形態，虛無中傳來不知其源的微弱鳴動。聖槍的第二種形態重疊於現實，成為蛛網般脆弱的倒影。光線之柱逐漸維持不住完整的形態，耀目而純粹的表面出現了無數肉眼可見地方裂隙。
第三重影像顯現，巨大而虛無的人影向黑衣少女怒目而視，她卻不為所動。
“不愧是超邪惡天才科學家，連十字架上的那位大佬都不放在眼裡了……”無名氏呆毛搖曳，嘖嘖稱奇，順口給小光加上了一個非常惡俗的迷之設定。
…………
……
“順利完成。”
四十分鍾後，小光從銀色托盤裡拾起那枚曾經是天命聖槍的平凡領帶夾，親手夾在了無名氏胸前那根青藍色的領帶上。
當然，因為無名氏平時沒有戴領帶的習慣，所以上面那句只是小光腦海中的妄想。而真實的情況只是她檢查了一遍新裝備的完成度，隨後小心翼翼地遞到了無名氏手中。
“你從月球納粹基地帶回來的東西，是傳說中的處刑神子之槍，可不是什麼隨隨便便就能得到的雜魚兵器。甚至【有關部門】的資料庫也只列出了不到十件同等級的‘王權’相關器物而已。”小光從妄想中恢復過來，換上了神秘的笑容，“所以我加入了一個廣受大家喜愛的功能。”
無名氏覺得少女此刻的微笑有些不懷好意。
“什麼功能？”他問。
“自爆。”小光一臉哀悼，“如果你守護聖槍不力，居然讓它被王權攜帶者搶走了，就一定會帶來星球毀滅級的災難。不過要是那種事真的發生的話，估計你也早就已經掛了吧。所以從樂觀的角度來看，這個自爆功能其實對你的潛在危害也沒那麼大……”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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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氏收回飄散的思緒，將它重新投入“空軍一號”上發生的可怕危機。
原本寬廣舒適的機艙內部並未發生物理上的變化，卻令人產生了一種空間變得狹窄的錯覺，氣氛極為壓抑。白色龍袍的皇帝向黑衣人投來意味深長的眼神，指尖閃爍著名為“武術”的輝光。
“這就是王權攜帶者？”一門之隔的走廊裡，身著軍裝的壯實身影正在調整手中的GLOCK-ULTRA48.它是一把十分輕巧的手槍，結構緊湊、曲線簡潔，符合2056年美軍流行的機械美學。
非戰鬥人員不該離開會議室，更別提接近那位王權攜帶者所在的總統套房了。不過爆破部隊首席專家在行動之前得到了一份來自黑衣特工的見面禮，此時那柄GLOCK-ULTRA48中裝填的正是【有關部門】標配的制式奧利哈康彈頭。那位黑衣人不建議他輕易動用此物，但他向來認為最糟糕的機會也比沒有機會好。
於是，他極緩慢地抬起了手，將槍口對準那位背向門扉的大理皇帝。
轉念之間，首席專家突然發現自己其實並不想冒犯那位君王。她的氣質中蘊含著難以形容的美感，是那種足以對萬事萬物一言而決的強者之美。琉璃寶冠折射出異色的光彩，彷彿正在昭示那位少女不可侵犯的榮耀與權柄。
但他是一位典型的美國大兵，訓練有素，信奉投機倒把的特朗普主義。扳機上的手指毫無顫抖地扣下，沒有產生任何多餘的動作，令人滿意的火藥味悠然地鑽進了他的鼻腔。奧利哈康子彈呼嘯著突破音速，95%獨角獸神經束於剎那間延展完畢，為無機的金屬注入了足以殺死不可名狀之物的活力。
彈丸已至君王面前，槍聲方才爆響。但理所當然地，段正淳毫髮無損。槍彈被鋒銳而無形的氣息切出一道十字，隨即扭轉四十五度，又裂出第二道精緻準確的十字。半秒之後它“叮”地一聲落在地上，形狀變得有些可愛，像一塊雕工精美的章魚小香腸。
“快走！你不……”無名氏心中一驚，立刻出聲阻止，卻已晚了一步。
——不過，不是最壞的那種“晚了一步”。
爆破部隊首席專家不愧是美國大兵，果然非常訓練有素——早在無名氏開口前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對局勢做出了完美的判斷，立刻臨機應變，須臾之間便已跑得不知去向。
“無名氏先生，我同意您的觀點！這種事還是交給你們專業人士來解決吧！”數重牆壁外傳來了毫不猶豫的吼聲，漸行漸遠。
“……我看這美利堅呀，要完。”
無名氏理了理嚇到分叉的呆毛，轉頭繼續與段正淳展開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