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九章】神與神
劍光猛然抖動了一下，照亮了羽毛之海半透明的內部空間。
“你究竟有沒有理解‘王權’的本質，建文皇帝？”聽說朱允炆居然將羽蛇神送入了萬神殿，越王勾踐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同時也難得地稱呼了一次那位大祭司曾經用過的皇帝之名，“我本以為你只是比起其他熱衷於‘神權’的君王，對神明的信仰更加狂熱一些。但現在看來你走向的道路，甚至已經……”
“比起正在為‘罪’之重量所苦的你們，我不認為與尤利烏斯·凱撒結盟，是一種脫離正義範疇的行為。”朱允炆說，“我瞭解你們的想法——你們一定覺得，作為侍奉女媧的祭司，令女媧與尤利烏斯同列，是自降身份之舉，不符合你們對‘王權’的認知。但這場戰爭……這場令王權重歸現世的戰爭，才是我所追求的重要之物。也許你們認為我已放棄了‘王權’的基本守則，但與最終得以施行的正義相比，這也算不了什麼大事。”
“很好。”段正淳點了點頭，”你的意思是說，你要用王權攜帶者的身份，去做與‘王權’無關的事了。”
“‘王權’與‘神權’都是工具而已，施行正義時，工具也是必要的。選用哪種工具的標準，就只是工具本身是否高效。”朱允炆說。
“尤利烏斯·凱撒就不會這麼想。”勾踐將剩餘兩柄浮游之劍盡數放出，隨即舉起手中沉重銅劍，“比起那位為她的帝國帶來純粹王權時代的偉大皇帝，你選擇的道路雖然‘正義’，但卻毫無意義。”
“你說神無善惡，人有善惡，所以神高於人。但不僅神會作惡，人間‘王權’的評判標準，也遠非‘善惡’二字可以容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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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戰以來一直都沒有像勾踐那樣不斷放出名劍作為相持籌碼的段正淳，此時終於結束了僅憑一柄“少澤劍”對抗羽毛之海的狀態。雖然朱允炆或許無法知曉段正淳體內真氣正在發生的變化，但曾經親眼見證過一千七百二十三種無名之劍的女僕長明白，由“六脈神劍”進化而來的新劍，已然如同弦上之箭。
“你不如‘魔王’朱棣，所以才會失國，不得不流亡遙遠大陸。”段正淳說，“你也不如尤利烏斯·凱撒，所以才會連同自己的神明一起，向她俯首稱臣……甚至我懷疑女媧願意進入萬神殿的原因，不是出於你這祭司的請求，而是看重凱撒大帝的允諾……雖然我很難評判蛇神女媧的這種行為是否符合神的準則，但建文皇帝朱允炆，你已經不再擁有談論‘王權’的資格，卻是已經明白無誤之事。”
“你們也與‘魔王’一樣，病入膏肓，無藥可救。”大祭司朱允炆答道，“神明、時代與星球都不會繼續容忍你們的存在。在未來正義的新秩序下，魔王軍的殘黨無路可逃……”
“……哪那麼多廢話。”
性格毫無女僕氣質的女僕長不耐煩地哼了一聲，握緊手中沉重銅劍，與五柄浮游之劍一起正面迎向緩緩推進的透明羽毛之海。
“站穩了。先吃下我這一劍，我再來和你談談究竟是誰無路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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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
重現於“非想非非想空間”魔都郊外的萬神殿內，尤利烏斯·凱撒背光而立。生有羽翼的虛無蛇形拾級而上，在神殿的臺階上鋪下曲折的漫長陰影。
“埃及神靈托特——他是骰子、棋盤、數字、幾何學、天文學與書寫的發明者，曾告訴我一個故事。”
萬神殿之主開口說話，尚無實體的蛇形之神靜靜聆聽。
“托特神說，數千年前他去拜訪一位埃及法老，向她提供以上這些發明，以傳授法老的所有子民。法老與神祇逐項討論其所賜禮物的優缺點，直到談起寫作的技藝。托特說，這是學習的一環，可以改善凡民的記憶。他所發明的方法可以提供他們記憶和智慧的秘訣。但是法老無動於衷。因為假如凡民學會這種技藝，就會把健忘植入靈魂之中。他們不會再練習記憶，而是只想依賴寫下的東西。他們不再從心底將事物喚回記憶，而只想靠著心外那些標記。”
“是的。”尚無實體的蛇形之神輕聲回答，“托特所發現的不是‘記憶’的秘訣，而是‘提醒’的秘訣。他提供給信眾的不是真正的智慧，而是智慧的假象……因為當他把一大堆東西灌輸給信眾，卻沒有教導他們半點東西，就會使信眾看起來似乎所知甚多，而事實上卻對大部分事情一無所知。當人們不是充滿智慧，而是充滿著智慧的自負時，他們就會變成同胞的負擔。”
“你是一位擁有真正智慧的神祗，庫庫爾坎……”凱撒的雙目閃耀著海水般的藍色光芒，照亮了整座神殿內部的諸神雕像，“此刻我才能夠真正允諾你成為七丘之城、萬神之殿的其中一員。我將視你為友，源自極東的遠古蛇神。在這場決定宇宙命運的王權重歸現世之戰，我允諾你與羅馬帝國同行。”
“我非你友。”女媧如是作答，“我是你的鷹犬，尤利烏斯。”